白曉藥是個誠實的孩子,於是他很認真地告訴我:“李楚桐同學,雷峰塔早就倒了,西湖的水早就幹過了。”
這麼大的事兒還是頭一回有人跟我說,接著他又跟我講了關於魯迅爺爺寫的“論雷峰塔的倒塌”,唬得我一愣一愣的。我認定白曉藥是個博學多才的人,於是開始用崇拜的眼光看他。白曉藥的名字從我的嘴巴裏吐出來也變成“我的偶像白曉藥”。
我開始變得開心起來。
白曉藥的確懂得很多我不懂的事,他告訴我,人不能為一點小事就絕望啊絕望啊的,你看人家芙蓉姐姐長成那樣人家絕望了嗎?我們都應該向芙蓉姐姐學習做一個沒臉沒皮的人,這樣才能得到我們想得到的東西。我大徹大悟,於是打印了芙蓉姐姐的照片貼在臥室的牆壁上,並附上幾個大字,向芙蓉姐姐學習!
這種微小的變化在葵的眼裏簡直就是精神錯亂,他衝進我的臥室指著那張經典“S”大照片朝我吼:“你每天看著她不惡心啊?”
我優雅地微笑著回敬他:“沒關係,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
葵隻是陰冷地看著我,天才知道他要玩什麼花樣出來,果然第二天我的芙蓉姐姐就變成無數紙條在垃圾簍裏哭了。我氣地撲上去要抓花那張驕傲的臉,卻被韓楚葵按在牆上,他的眼神咄咄逼人:“小光頭,有膽量你再講一遍,如果喜歡我寧願舌頭爛掉這樣的話。”
“是啊,我寧願舌頭爛掉也不要喜歡你!”我狠狠地瞪他,忽然就有了想哭的欲望,他怎麼知道的,那個該死的白曉藥。
我以為小孩子亂說話不會有報應,可是我的舌頭上一夜之間就長滿了大泡,第二天,連喝口水都困難,隻好眼睜睜地看著葵擺出一副小人得誌的表情去幫我請假。那是我第一次乖乖地跟韓阿姨去醫院,確實也嚇破了膽,醫生用舌鏡撬開我的嘴巴看了半天,然後麵無表情地開了一大堆地維生素藥,說我缺這缺那營養不均衡上火之類。總之,我將信將疑地吞了好幾天的藥片,抱著開水瓶子蹲在衛生間門口狂喝,舌頭上的泡果然在一天早上起床後就魔術般不見了。
生活總是跟你開著各種各樣的玩笑,而且那一點也不好笑。我的舌頭康複後,葵和他的那片葉子真的如我說的那樣早日玩完,我和白曉藥也忽然不說話了。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隻覺得白曉藥看我的眼神有些躲躲藏藏,我看葵的側臉總是會不自覺地微笑,像白曉藥第一次對我那樣笑,纖塵不染。
我沒有見過南瓜車
但灰姑娘見過
她的水晶鞋掉了
沒有人去揀
那年的台風來得特別猛,並且有和好聽的名字叫“蒲公英”。那也正是放暑假的時候,我和葵被關在家裏禁止出門,最多的時候是我們坐在陽台上看外麵狂風過後陰香樹被摧殘地奄奄一息的樣子。隻是,不可否認,那葉子在雨的滋潤下綠得那麼可人,讓我忍不住得傷感。
我跟葵說:“假如有一天我離開你,你一定要記得這個下午,我們坐在這裏,說的這些話,看到的這些風景。”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從玻璃門上看到我們的倒影,我的嬰兒肥已經褪去,頭發很長很黑地垂到腰間,眼睛明亮,小褪修長。葵低著頭,堅毅的下巴,美好的唇型,指間幹淨修長。窗外的隱香樹憂鬱地舒展它的葉子。我驚覺我已經變成一個足可以和葵相媲美的少女。我們都是青春年少的美好模樣。
葵沒有給我白眼,陽光反射到他的眼睛上,他眯起眼看我,這個表情讓他看起來無比深情:“我們要說些什麼話才值得記得?”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當然公平起見,我也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
“好。”
我低下頭不看他的眼,手指在地上畫著圈,我說:“葵,假如有一天我說喜歡你,你會不會接受?”
“那假如有一天,白曉藥說喜歡你,你會不會接受?”
我發愣地抬起頭,一時間就沒了語言,葵失望地拍拍我的肩膀:“看吧,看吧,我就知道。”
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好象沒有什麼不對,可是葵一連幾天都躲著我。我的心霍然疼了,也明朗起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假如它的發生它就會發生,就像今年美麗的“蒲公英”,我們不希望它發生,它卻發生了。白曉藥在QQ上給我留言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沒頭沒鬧的一句話,我打電話朝他吼過去:白曉藥,你搞什麼鬼?白曉藥在電話那端輕輕地笑,肯定是我第一次見的模樣,纖塵不染。
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我和白曉藥。
小人之交甘若醴,如我與韓楚葵。
親愛的,請把我變成貓吧
我不想長大
哪個孤獨的少年
會帶我回家
蒲公英飄過,天下太平,不太平的是我的心。
白曉藥站在我的麵前,他的背後是人流穿梭的木棉大道,而我站在他的麵前,手指不知所措地絞來絞去。他說他要帶我去見他最愛的人。他還好笑地看著我說:“李楚桐,你在緊張什麼?”我低頭暗罵自己神經過敏,我說:“沒啥,大概是跟你這種帥哥走在一起特沒自信。”其實我的心裏難過極了,因為白曉藥長大後肯定是個特有為的五講四美青年,而他卻已經有了最愛的人,這真的是太不好了,連備份老公都沒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