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看著的小孩,小小的身體抖得跟個篩子似的。
翎姬理了理裙擺,淡色道:“當你受人欺淩時,當你想拚個魚死網破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是小孩學會的人生中的第一個道理。
隨後,小孩子死死跟著翎姬,不願離開。但他怎麼也是個凡人,自不能隨了翎姬回去惑林。於是在惑林的時候,他跟翎姬便跟丟了。
為此,他在惑林等了幾天幾夜。
待他等得精疲力竭、奄奄一息之時,翎姬卻出現了。其實,翎姬是一直看著他,知曉他倔強,確實是無可奈何。
翎姬問他的第一個問題便是:“你為何不回家?”
他說:“我沒有家,等不到爹娘。”
在小孩失去最後一絲氣息之時,翎姬似下定決心一般,咬破自己的手指,將溫熱的血液一滴一滴喂進了小孩嘴裏。
隨之,她亦咬破小孩的手指,稍稍吮吸了一些血。
至此,妖精與人類的契約總算形成。
後來,他是花了好多心血修煉,才得以和翎姬一同進去了妖界。翎姬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
還記得一次,翎姬擦幹淨他的臉,對那張小小的卻透著魅然的小臉愛不釋手,問他:“你叫什麼?”
他搖搖頭,不說。
翎姬蹭蹭他的發,笑:“看你這模樣,以後不知道是個多撩人的妖精咧。不如我來當你幹娘吧,我給你取一個名字。”
小孩一愣,隨即咧開嘴:“幹娘。”
“嗯,真乖。”翎姬不停地捏著他的小臉蛋,沉思了半晌,說,“就叫醉風吧。長大後,定是能連這妖界的風都給醉了去。”
小孩笑得燦若星辰:“好,就叫醉風。”第一次,他覺得自己長得好看是一件開心的事。他的幹娘,會誇他好看,會寵溺地捏他臉,而不是將他當做一個美麗的麻煩。
醉風陪著翎姬生活了好幾百年,見證了妖界的平和與繁華。若不是去了醉風館,估計他至今都陪伴在翎姬的身邊。
一次,翎姬帶著醉風出門瞎晃悠時,恰逢遇上花街巷那邊開了一家新館。不同於一般的花樓,那家新館裏麵的美人兒個個是妖孽男子,長得比花兒還要美上幾分。
醉風看著翎姬一邊兩眼泛光一邊猛擦口水,就笑問:“娘是不是很想進去?”在這裏生活了這麼久,他也摸清了翎姬的一些脾性,翎姬的愛好,無非就是那麼幾點。
翎姬當時就口不擇言:“等哪天,我一定要來把這些個小妖精給統統包下,看他們怎麼風騷亂勾搭人!”
醉風聞言,卻是忍不住比風還要柔和幾分地笑了。
翎姬雖喜歡貌美的小妖精,但她也隻是單純地疼愛而已。能讓她花心泛濫的人,早已經不複存在了,留給她的隻有空落落的寂寞。
當天晚上,醉風就找上了那家店裏的老板。在老板驚豔怔愣的神色下,他說:“我要進這花樓,當這樓的頭牌。”
老板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會有人自願棲身這風月場所。
老板高興壞了,驚顫顫地問:“此話可當真?憑你的容貌姿色,要當我們小館的頭牌,何其簡單!”
醉風一笑,眉眼之間盡是風情。他說:“將這館的名字改為醉風館罷,以後喚我醉風。我隻服侍我想服侍的客人,這樣可行?”
“可行!可行!”
當翎姬第一次進了醉風館,在一間雅致的房間裏見了醉風時,驚詫得說不出話來。原來之前醉風一直要求搬離家裏的原因,就是因為他住進了這裏!
當時翎姬就怒了:“混賬小子,你想氣死老娘是不是?!”做別的什麼不好,他非要來做這個?!
醉風笑著不緊不慢地替翎姬斟了暝竹釀,卻說:“老夫人動怒,可是醉風招待不周?”
翎姬一震。一聲“老夫人”就將她的全部話語給堵進了喉嚨裏,一陣難受。
或許,那是幾百年後,翎姬才漸漸明白,醉風當初的用意。他那般做,是為了心疼自己;自己喜歡什麼,他便要努力去做什麼。
醉風,一生對不曾對誰溫柔,除了翎姬。因為翎姬給了他新的生命和生活。翎姬的寂寞,他早已瞧透得一清二楚;若他能讓翎姬安然地一笑,能讓她舒服地睡個安穩覺,什麼都是值得的。
醉風館,給了翎姬一個消遣時日的地方,也給了醉風一個償還報答的地方。
那一聲“老夫人”,生生叫了幾百年。到最後,終是喚回了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