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拿到了錢反正是遂了心願,也許也是忙著去賭,沒再說什麼,轉身飛快地走掉了。
有服務員端著盤子過來,媽媽放開倪蔚佳,裝做什麼事沒有的又忙去了。
那天餐館到十一點多才打烊,看著媽媽那麼累,想著那麼不爭氣的爸爸,倪蔚佳真是心疼媽媽。乖乖地跟在媽媽後麵幫著收拾鎖門什麼的,生怕再說什麼讓她不開心的話,大氣也不敢出。
母女倆推著車走在回家的路上,大地還在蒸發著白天剩餘的熱氣,星星卻已遙遙的亮起來,像兒時媽媽溫暖的眼睛。
倪蔚佳終於忍不住,問道:"媽媽,爸爸那麼混帳,你當初為什麼要跟她結婚?結了婚,為什麼又老是離不掉?"
媽媽站定:"佳佳你聽媽媽的話,別再去舞廳那種地方了,女人要是走錯了一步,就是要後悔一生的。"
"我真的隻是唱歌,"倪蔚佳說:"媽媽難道你也不相信我?"
"我相信。"媽媽說:"可你畢竟隻是十七歲,媽媽怕你上當。"
"我沒那麼傻。"倪蔚佳說:"媽媽你盡可放心。"
"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說:"沒有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媽媽當年就是做了錯事,現在想挽回也來不及了。"
"什麼錯事?"倪蔚佳好奇地問。
"你還是不知道的好。"媽媽說。
"是不是我不是爸爸的親女兒?"倪蔚佳脫口而出。多少年了,這個問題一直在倪蔚佳腦海裏盤旋,今天終於問出了口。
媽媽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聲音略微顫抖地說:"誰告訴你的。"
"沒誰告訴我。"倪蔚佳倒是顯得非常的平靜:"是我猜的。"
此時她們正經過街心花園,夜風吹過媽媽疲憊的臉龐,她把車子支好,拉著倪蔚佳到路邊的花台坐下說:"看來你真是長大了,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嗯。"倪蔚佳說:"我好好聽著。"
媽媽的聲音很緩很慢,仿佛那是那段回憶十分艱難:"當年我未婚先孕,你爸爸是一個來江城打工的外地人,一聽這消息,跑得無影無蹤。我死活不肯做掉你,是你爸爸答應和我結婚才保住你的。"
"原來是為了我。"倪蔚佳說。
"他一直以此為要脅,說我要真的跟他離婚他就告訴你真相。"
"我真高興。"倪蔚佳如釋重負地說:"他不是我爸爸。"
"佳佳,"媽媽說:"你可以恨我。但你不可以像媽媽這樣做錯事。"
"不。"倪蔚佳抱著媽媽說:"媽媽你真偉大,我愛你。"
"你要是沒出息,媽媽就永遠也抬不起頭來。"
"我知道了,"倪蔚佳說:"我答應你不再去唱了,我一定回學校好好念書,考個好大學,讓你開心。"
媽媽緊緊地摟住倪蔚佳,什麼也沒說。
"我保證。"倪蔚佳也抱緊了媽媽,補充道。
那一天下午倪蔚佳去得早,舞廳還沒有開業。不過樂隊已經在彩排。一如既往的燈光閃爍,鼓舞飛揚。有男歌手輕輕地在唱一首倪蔚佳很喜歡的歌:
在那金色的沙灘上
灑著銀白的月光
尋找往事依舊
往事依舊迷茫
尋找往事依舊
往事依舊迷茫
……
倪蔚佳真喜歡這種氣氛,但不能留戀,因為唱完今天,她就要暫時或者永遠地告別這裏了了。就像是一個熱愛大自然的孩子走進了繁花似錦的森林花園,但媽媽卻在高一聲低一聲地叫她回家吃飯,不得不走。所有的一切皆成迷芒的往事。
林揚見倪蔚佳進來,豎起吉它朝著她來了一段精彩的獨奏。倪蔚佳則豎起大姆指來回應他。坐到吧台旁,給小姐要了一杯啤酒。
林揚取了吉它,跳下台來走到她身邊說:"不能喝就別喝,嗓子喝壞了可不行。"
"林揚,"倪蔚佳說:"唱完今天,我要走了。"
"胡鬧。"林揚說:"我們的樂隊剛剛起步。"
"不胡鬧。"倪蔚佳說:"是真的。高考完後,你們要是還要我,我再來做主唱。"
"為什麼?"林揚說:"不是說好不衝突的嗎?你高三的時候我們絕不會占用你太多的時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林揚,"倪蔚佳看著他的眼睛說:"我是不是一個壞女孩?"
"怎麼會?"林揚責備地說:"你是一個會唱歌的小天使,上帝給了你天使般的嗓音,你卻拒絕用它帶給我們帶來幸福。"
"天使?你真這麼看嗎?"倪蔚佳說:"多少人認為我是壞女孩。"
"那是他們沒見識。"
"我談過戀愛。"倪蔚佳說。
"我知道,"林揚說:"和你們班成績最好的男生。"
"接過吻。"倪蔚佳又說。
林揚笑了,說:"你的初吻倒真是比我的早了二年,我念大學的時候才敢吻我喜歡的女孩子,渾身冒汗,三天睡不著。哈哈。"
"所以我是個壞女孩。"倪蔚佳說。
"這了這個不在這裏唱歌?"
"不是。"倪蔚佳說:"為了媽媽。我不想她再為我承受不該承受的一切,我媽媽太苦了,隻有我考上大學她才會寬慰。"
"真的決定了?"
倪蔚佳看著林揚點點頭。
"那麼,"林揚說:"今天的開場舞我請你跳,如何?來一曲慢三,嘣喳喳,嘣喳喳,忘掉所有的不快樂,永遠地記住我。"
"那我豈不是真的成了壞女孩,"倪蔚佳卟哧一笑說:"真要帶壞我?"
"眉飛色舞。"林揚說:"我帶你飛。"
話語之間音樂已響起了,林揚不由分說地拉著倪蔚佳到了舞場中央,他輕輕地環住了倪蔚佳,帶著她在舞廳裏旋轉起來。奇怪,倪蔚佳並沒有跳過舞,可是她跳得非常的順利,甚至沒有踩到林揚的腳。林揚將她略微抱緊了些,倪蔚佳聞到他身上傳過來的陌生的氣息,這和曾偉抱著她的時候是迥然不同的,曾偉讓她別扭。林揚卻令她有些微微的眩暈。
林揚在她的耳邊說:"孩子,我真不想放你走。"
"你該叫我壞孩子。"倪蔚佳說。
"你總是要走別人要求你走的路,沒有辦法。"林揚說:"我也不能害了你。"
"我要謝謝你,"倪蔚佳說:"你讓我發現自己聲音的美好。"
"我想吻你可以嗎?"林揚問。
倪蔚佳吃驚地抬起頭來,不過她沒有掙脫林揚,她在林揚的眼睛裏找到眷戀,看到真正的愛情的樣子,但是她知道,舞曲就要結束,一切都來不及開始了。
倪蔚佳閉上了眼睛。
隻是林揚的吻始終也沒有落下來。
旋轉結束的時候,倪蔚佳聽見林揚說:"孩子,讓我們今天好好合作一次。"
長大後就很少哭泣的倪蔚佳那一瞬間真的想哭。但她拚命地忍住了眼淚,做一個堅強的女孩子,堅強地麵對人生的風風雨雨也許比什麼都重要。
柔柔的吉它聲響起,林揚朝倪蔚佳唱起那首林揚才教會自己的歌曲《金縷鞋》:
再為我歌一曲吧
再笑一個淒絕美絕的笑吧
等待你去踏著
踏一個軟而濕的金縷鞋
月亮已沉下去了
露珠們正端凝著小眼睛在等待
再為我歌一曲吧
再笑一個淒絕美絕的笑吧
等待你去踏著
踏一個軟而濕的金縷鞋
走呀走回去在他們底眼上
象一片楚楚的蝴蝶
等待你去踏著
踏一個軟而濕的金縷鞋
……
還記得林揚跟她講這首歌時說:上帝給每個女孩都造了一雙金縷鞋,如果你找到它,穿上它,就一定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
倪蔚佳曾為林揚的敘述而心動不已。她對林揚說自己將一直不停地找,直到找到那又鞋為止。林揚笑著說:"你一定行。"
掌聲中,倪蔚佳深深俯首,她相信自己已找到了那雙鞋子,隻是要過一段時間,她才可以穿上它,踏著成長途中的露珠,笑一個淒絕美絕的笑,和心愛的人共舞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