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國三隊東麵和北麵都是草甸子,一眼望不到邊,東北角上有個小山包,跟前的草長得不好,是個堿山包。
俺在三隊住的時候,大眼賊挺多,當地人也叫豆鼠子。跟老鼠比,它們個頭粗,眼睛大,尾巴短。小孩子抓住,常給大眼賊拴上一條腿,領它跑著玩,都沒啥事,就這回玩得過分,惹出禍來。
鄰居有兩個小學生,都十二三歲,一個是保國三隊老梁家的小邦子,一個是磚瓦廠老吳家的吳老球子,他倆是同學。
星期天,他們到小山包去玩,小邦子看見一個洞,他倆一個人往洞裏撒了一泡尿。剛提上褲子,就從洞裏鑽出來一隻大眼賊,他倆給抓住了。
吳老球子帶著刀子,要割大眼賊的脖子,它嘰裏撥勒3地不叫割。小邦子摁住大眼賊,吳老球子在脖子上下了刀子。
大眼賊咽了氣,小邦子又把大眼賊的兩個蛋蛋割下來。
俺家跟小邦子家就隔一道牆,天黑以後,老梁家的馬車套好停在門口,俺問三嬸:“黑天趕車幹啥去?”
三叔說:“給小邦子看病去。”
俺進到他家院,問三嬸:“咋了?啥病?”
三嬸說:“蛋子疼。”
俺幫著抱個被鋪到車上,梁三叔把小邦子背到車上,他們去了前屯找了個跳大神的,先給人家壓堂子錢。
大神看完以後說:“你家孩子殺人家孩子了,你家得給人家大眼賊擺供。”
第二天,就看見小邦子出來玩了。
也是這天,吳老球子的爸老吳頭去磚瓦廠上班,晚上五點下班回家。
到家以後,他拿個東西就出了門,家裏人也沒當回事。
那是十月份,下著雨夾雪,老吳頭一宿沒回來。
第三天早晨,吳老球子的哥哥大柱子找到廠子,說他爸一宿沒回家。
廠裏的付磚員就老吳頭一個,離了他別人整不明白。
廠長坐不住了,派了幾個人四下找,他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
大家都說:“老吳頭讓人害了。”
磚瓦廠的本地人還說,老吳頭原來是棒子手,知道誰有錢財,從後麵就來一棒子。這活是個技術活,一棒子把人打暈,錢財翻走,等人醒過來啥都沒了,這回八成是讓人報仇給殺了。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
下午三點鍾,聽人喊:“老吳頭回來了!老吳頭回來了!”
俺跑到老吳家去,老吳頭還沒到家呢。
雖說他五十多歲,平常走路挺快的。那天他走路拖拖拉拉的,戴著狗皮帽子,穿著黑大衣,大衣領子上全是血,脖子前邊和右邊血糊糊的,臉和手都腫了,紫不溜秋的,手指挓挲著。
他家小屋本來就小,一會兒人就滿了,問啥的都有,說啥的都有,老吳頭說的話俺一句也聽不清。人回來就好,俺先回家了。
後來才聽老吳頭講:“那天下班,一進保國三隊就看見很多兵,中間就一條小道。我就感覺我是罪人,迷迷糊糊回家,拿了個剃頭刀子,在兩排兵的中間走到小山包,到了那兒就躺下割脖子。一割疼了,醒過神來,不割了。過了一會兒迷迷瞪瞪,接著割。多虧穿著皮大衣,要不就凍死了。”
大家都說大眼賊有靈性,從這以後,再沒人禍害大眼賊了。
幾年以後,吳老球子家搬家,去了大慶。小邦子長大以後做了獸醫,在獸醫院上班,早就退休了。
保國三隊東北角的小山包現在沒有了,早就墊了什麼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