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講,蘭西縣星火鄉以前有很多草甸子,草甸子上有狐狸,也有狼。
那時候,小孩子不敢一個人到草甸子玩,一去就是一幫,還得帶著狗。萬一遇到狼,狗能上前對付一陣。
有一回,小米和幾個孩子正在草甸子上采花,看見狗往前跑,她嚇壞了,以為遇到狼,再一細看,狗在追一隻小狐狸。
“大黑!回來!”小米喊,大黑狗不大情願停住腳,耷拉著腦袋往回走。
小米跑過去抱起小狐狸,它渾身哆嗦,毛都濕了。小米四處看了下,小狐狸身上沒傷,肯定是嚇壞了。
小米一邊梳理小狐狸的毛,一邊學著她媽的樣子說:“別怕。摸摸毛,嚇不著;摸摸耳,嚇一會兒。”
她摩挲了一陣子小狐狸,小狐狸才不哆嗦了。看狗跑遠了,她把小狐狸放進草窠,看著它跑遠,才放心了。
小米姓於,十五歲的時候,連著三天做一樣的夢,夢裏有個白胡子老頭。
老頭說:“孩子,你會看病了。”
小米問:“我咋能會看病?”
“我教你。”
“你啥時候教我?”
“你給人看病的時候,我在你耳朵邊教你,按我說的做就行了。你得記住一件事,不能給自己家人看病。”
小米點頭記住,可她不大信。一天書沒念過,一個大字不會寫,她咋能給人看病?大夫看病哪有不開方子的?
鄰居大嬸肚子疼,疼得打滾。
小米聽說了,過去看看。
她沒想給人看病,但進了屋就開始說話,也不知道那些話咋冒出來的:“大嬸的毛病我能治好,我開個方子,吃兩副湯藥就行了。”話說出來,小米嚇壞了。
大叔忘了小米沒念過書,他說:“小米,你要是能治好你大嬸的病,那可是謝天謝地,我給你找紙筆去。”
大叔出去找了一圈,在邵家找到紙筆和墨盒,星火就他家富裕,家裏有學生。聽說小米要開藥方,屯子裏還來了幾個看熱鬧的。
紙和筆拿到跟前,小米直犯愁,還不能不做做樣子。她拿起筆蘸點兒墨往紙上一擱,筆自己就動了。筆停下,小米也停下。
上麵的字大叔不認識,小米也不認識,藥鋪的人認識。
大嬸吃了兩副湯藥,肚子一點兒不疼了。
打那以後,小米會看病的事就傳開了。
小米看病不要錢。硬要給錢的,她也收著,從不多收,到她這兒看病的很多。
十八歲那年,她嫁到本屯子邵家。
邵家兒子在私塾念過幾年書。剛結婚的時候,聽說小米沒念過書還會開藥方,他不信,小米啥也不說。
有天晚上,小米又做了一個夢,還是夢見那個白胡子老頭。
老頭說:“以後你別開藥方了,立堂子直接取藥吧。”
小米說:“那不是跳大神的嗎?聽說跳大神的都立堂子,我不幹。”
老頭說:“你要不幹,病魔纏身,我幫不了你。”
醒了以後,小米渾身沒勁,先是白天迷迷糊糊,晚上睡不著覺,後來頭疼,疼得想撞牆。
找了幾個大夫看,都說她沒病。
這麼折騰了十來天,小米跟丈夫說了實話。
公公婆婆聽說了,跟小米說:“該立堂子就立堂子吧,給人看病也不是啥壞事。”
有些跳大神的,供的神有幾十位,小米就供一位白狐仙。
立堂子以後,再來看病的,得拿點兒錢壓堂子,不用開藥方了。
燒上香以後,小米拿一張方紙在香上晃。晃上一會兒,藥就來了,有時候是藥丸,有時候是藥麵,有黃色的、黑色的,也有白色的。別看藥不多,病人吃了真能治好病。
有天早晨,她跟丈夫說:“咱閨女的公公死了,他是卯時死的,心髒病,頭衝西。”
剛吃完早飯,閨女婆家就來報喪,說親家心髒病犯了,卯時死的。
小米問:“他頭衝西死的吧?”
人家說:“是。”
四十歲那年,小米的妹妹心髒病犯了,過來找姐姐。白胡子老頭的話小米沒忘,可她看妹妹折騰得難受,先不顧那些了,燒香取藥。
藥是取來了,妹妹的病見好,她自己病倒了。
病了幾個月,小米死了。
家裏提前預備了棺材,兒子和閨女給她守靈。
到了半夜,兒女們打起瞌睡。
大閨女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一個白狐狸站在棺材旁邊,一動不動。她沒敢吱聲,又合上眼睛。
第二天,大閨女偷著跟大兒子說了,大兒子不信。
晚上守靈的時候,大兒子留了個心眼,假裝瞌睡。
半夜的時候,靈堂裏真來了個白狐狸,站到棺材旁邊低下頭,一動不動。
聽說白狐狸守靈,第三天晚上來了很多親戚,都想看看白狐仙,那天夜裏,白狐狸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