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章 3月11日(周三) 在被破壞的世界中,生存下來的方法(1 / 3)

對我們來說,神代第二小學遺址是最好的賞花地點。

這裏就和神代市裏大部分的學校一樣,校園中栽著許多櫻樹,隻要是在校中,那無論從什麼地方都能看到那繁茂的樹木

而且,最重要的是。

這所學校的建築基本都讓《天使》《回收》掉了,隻剩下一片廣大的空地和北側校舍像屏風一樣僅殘的斷牆戳在那裏。

還是高中生的我們,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喝酒狂歡。但隻要能稍稍忍耐下背陰處的濕氣,那這視線會被牆壁擋住的地方,可說是理想的賞花場所。

「那也要是花來了的話,吧」

我望著櫻樹小聲自語。

在這還寒冷的季節中。櫻花花苞總算是膨脹了起來。但要到那全部盛開,就像不要小看九英裏路,更不用說是在雨中了一樣。(譯者注:該句引自哈利?柯梅曼的推理小說《步行九英裏》中的一句,原句是,Aninemilewalkisnojoke,especiallyintherain)

我們就在這一朵櫻花也沒盛開的櫻樹下鋪開墊子,將帶來的大量零食和酒堆到上麵,開始賞花。

「喝吧,嗚喔!」

『嗚喔!幹杯!!!』

大家一邊喊著不明意義的話,一邊進行今天的第十次幹杯。

所有自願參見賞花活動的同學(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心境如何),都已經醉了。所以場麵相當熱烈。

他們其實隻是想借賞花之名,大鬧一場而已。所以櫻花開不開根本不重要。

不過幸好,在這校舍背麵,還能從櫻樹的縫隙間望到遠方的大海。

而且還能望到建在沙灘上的城市標誌性建築——妖怪燈塔。啊,順便一提,之所以會叫那作妖怪燈塔,是因為它的輪廓完全就像個罩著被單的幽靈。

雖然賞不成花,但隻要把這想做是在《賞海》的話,說不定也很風雅。

我把《卷心菜太郎》(譯者注:這是一種日本零食,是主要由玉米製成的膨化食品)扔到嘴裏,喝了口《暗啤酒》。暗啤酒,就是黑啤酒的親戚——並不是這樣,這是用來表示沒有經過正規流通渠道出現在市場上的啤酒。沒有任何圖樣的銀色金屬罐上,隻貼了張寫著《BEER》的貼紙。這就是在NHK的教育節目中,擅於工作的大叔舉例喝下去的那種。

臨時政府的那些大人物們,為了重整惡化的財政,對嗜好品征收了極高的稅金。

拜那所賜,讓煙酒像實行禁酒法時代一樣隻能從暗地裏流入市場。有傳聞說這還成了黑社會和恐怖組織的資金來源……,不過這竟然被人評價為更加好喝,實在是諷刺啊。

「一號!猿渡三聖!我要脫了!」

有著澄澈雙眼的瘦高美男子,說著把手放到腰間的皮帶上。

再也沒有比他更會用外表騙人的了。

不管怎麼說,他的絕技是『魯邦俯衝』(譯者注:此技能是知名動畫作品,魯邦三世所擁有的技能,是能在跳躍中除去全身衣服,直接衝入女性床上的絕技)

座右銘是『100%好色就是純潔』

其本人語,「我可有三分之一拉丁血統喔」。

雖然我不清楚這分母為什麼會是奇數,但猿渡就是這樣一個輕浮的家夥。

他本來就已經足夠在世界得意忘形者大賽上得個亞軍了,不過酒精好像又將他的那個《引擎》打開了渦輪增壓。

「?噔噠噠噔噔噔噔」

猿渡邊哼著《TABOO(譯者注:這意思是禁忌,不過沒能找到合適的代表歌手,抱歉,請讀者自行尋找吧)》的調子,邊扭動著腰身,把皮帶抽了出去。

我說猿渡,你這曲子選得也太不恰當了吧。是不是有點露骨了?

不過四周的損友們卻鼓掌大叫『脫啊脫啊!』的一個勁兒地起哄。

「猴子!還不停手!」

就在此時,班中女生的代表,雪村珊瑚一紙劍打在猿渡腦袋上吐槽道。

「喔嗚喔!」猿渡發出著讓人怎麼想也想不到是人聲的慘叫,趴倒在地上。

「沒你這樣突然做出變態行為的吧!而且,什麼《一號》啊!?」

「我是覺得自己說一號的話,就會有人跟著我脫的啊」

「根本沒有《的啊》!哪兒有人會跟著你脫!」

珊瑚在我們這眾多捧角兒的班級裏,可是貴重的吐槽人才。而且她本人好像也注意到了這點,經常將紙劍攜帶在身邊。而設於教室雜物櫃旁的《珊瑚專用紙劍箱》在其他班也是很有名的。

「二號。栗木阪有香—。我要脫了—」

班長說著認真的把手放到胸前的蝴蝶結上。在所有同學眼裏,她就像是個被施過《極小》咒文一樣的,一切都很精致的少女。不過此時那戴著小巧眼鏡的臉,已經因為醉酒而通紅了。

「?哼哼哼哼嗯」

她邊輕哼著《橄欖樹的項鏈》,邊要一顆一顆地解開製服上的扣子。

我說班長。你怎麼會選這曲子啊。是想變鴿子出來嗎?(譯者注:本曲在日本著名魔術師鬆旭齋墨繪當作背景音樂使用後,便已作為魔術專用背景音樂出名,所以日本人聽到這曲子就想到魔術)

「哇—!?班長,你這是在幹什麼!?」

一個有著一頭活潑短發的少女慌忙叫著衝了過去。那少女就是我的青梅竹馬,萌月來夏。「嗝?」班長打了個酒嗝一臉認真的回答道

「作為班長,我覺得有責任讓大家高興起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脫啊!」

「那把長筒襪留下就可以了吧……?」

「你不要想得這麼極端!我說,到底是誰?是誰讓班長喝這麼多的!」

「呃——,幹杯,就是把杯裏的酒都喝光吧?」

「莫非,你每次幹杯的時候都把酒喝光了?」

「嘿咻。嘿」

「啊,喂!不能脫啊!」

『別阻止她啊,萌月—』

聽到班裏那些臭小子們起哄,來夏怒道

「別吵,你們這群色鬼!珊瑚,把紙劍給我!」

「好!」

她叫著從珊瑚手中接過紙劍。兩人一起向起哄的臭小子們頭上打去。

男生們都心領神會的逃了出去,最後故意被她們打中,誇張地表演一番後裝死在地上。

看著這情景所有人都爆笑了出來。

我——也在臉上露出《快樂的笑容》,注視著這一幕。

說實話,我很不習慣這種氣氛。

因為周圍越是熱鬧,我的心就變得愈加冰冷。

這裏不是我該呆的地方——眾人越是高興,這種想法就越加在支配著我。

不過,我並不是不懂看《場合》。

雖說我不習慣和大家一起歡笑,但卻並不討厭注視《歡笑著的朋友們》。這就像是在漆黑的房間裏看娛樂節目一樣似的,隻是種孤寂的快樂。

「好,就剩你一個了,密!」

我的青梅竹馬來夏,聽了珊瑚這話也點點頭道

「小密,你受死吧!」

「這,為什麼連我也要被你們打啊?《脫吧—》那樣的話,我可是一句都沒說過吧?」

一直像屍體一樣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男生們,這時都像僵屍一樣坐了起來。

「你想就自己逃命嗎!」「就算你沒叫你心裏也一定在想!」「他哪兒隻想《脫》啊,是想像了更無恥的!」「密就是H的化身!」「噢!真是無恥!」「變態!」「悶騷總統!」「向班長謝罪!」

「你們這七嘴八舌的說得太過分了!話說,悶騷總統到底是哪國的總統啊?」

猿渡一臉認真的回道

「是意大利吧?」

「給我向意大利人民謝罪!」珊瑚立時插了進來,笑聲轟的一下爆發了。

來夏張開雙臂製止住眾人,

「基於以上理由!」

她說著高舉起手中的紙劍。

「天誅——!」

啪——,的一聲,響亮地打到我的太陽穴上。

不過這隻是聲音大,並不怎麼痛。

「嗚喔!」

但我還是誇張的倒在地上。不管怎麼說,這情形下我都應該做個《被殺》的角色,所以就捂著腦袋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

這讓同學們都高聲大笑了。

而倒在墊子上的我,卻用已冰冷的心聽著這笑聲。嗯。他們看來很高興,這就好。

「萬惡之源已經被消滅了!」

不知何時複活的猿渡,高舉起裝滿日本酒的紙杯叫道

「來!幹杯!」

「幹杯!!!」

這是第十一次幹杯。我也跟著起身舉起了啤酒罐。

不一會兒,剛還和女孩子們說笑的來夏悄悄來到我身邊,注意著裙子坐了下來。

「啊—。剛折騰完好熱」

滿麵潮紅的她說著脫下製服外衣放到自己的膝上,喝了口啤酒,像是很難喝似的吐著舌頭道

「好苦。這東西一點都不好喝」

「那你就別喝啊」

「不過,醉了的感覺有點快樂呢。是心裏就像有個小鹿似的?不對。是輕飄飄的?」

找不到適合形容自己現在狀態詞語的來夏自言自語起來「暈忽忽?軟綿綿?晃悠悠?」,不過沒過多久,就說著「不想了」的,再次仰頭喝了一口。

「果然,我不懂酒的味道呢。是不是要長大以後才會明白這好喝呢?」

來夏剛一出口,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世界現在正走向毀滅。

所以我們一定——不會長大。

因此『長大以後』這話,是禁句之首。

她緊閉住雙眼,把啤酒咽了下去。並再次受不了的吐出了舌頭。

「我是不是醉了—。覺得好熱啊—」

「那多脫幾件就好了嘛。雖然我不會為青梅竹馬的你興奮起來……不過我覺得,比起班長的飛機場,還是來夏你來脫會更養眼」

我指著來夏的胸部說。雖說我這青梅竹馬是《活力少女型》,不過胸部卻大得異常。襯衣的胸口部分也正因此高高隆起著。

「你、你胡說什麼!小密你混蛋!色星人!」

來夏一手刀向我劈來。

「抱歉!這是玩笑啦!隻是個小玩笑!不要當真啊?」

她的表情似乎生氣起來。一側的眉挑起,鼓著個臉。不過她生氣的樣子,比剛剛那無精打采的樣子要好看多了。

「喂!我說你們兩個自顧自的親熱個什麼!?想這樣還太早了吧?」

嘭——後背被什麼人給了一腳。

我回頭看去,隻見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孩兒,片桐彩子正瞪著我。雖然她是個像人偶一樣美麗的雙辮少女,不過她瞪人的樣子是相當有壓迫感的。

「我、我們沒在親熱啊!」

來夏見狀慌忙揮手否認。

不過這話被同學們的聲音完全蓋過了。

「好慢—!你到底在磨蹭什麼啊!?凪紗—!」

凪紗哼的一聲轉頭瞪向身後推著輪椅的少年怒道,「都是尊這家夥太磨蹭了啊。真是受不了!」

就像喜歡惡作劇的少年直接長大了一樣有著一頭刺發的少年——相澤尊,隻在瞬間有點畏懼凪紗的視線,不過馬上就回瞪她道

「真、真煩!會遲到都是因為你吧!哪兒有為了換件衣服就回去的啊!」

「你閉嘴!我不喜歡穿製服讓人看到我腿上的傷!再說你推快點就能趕上了吧!」

尊不高興的撓著頭道

「啊,可惡。都是我的錯行了吧!」

「沒錯。錯的就是你!」

「真是,為什麼我非要陪你這種人害得自己也遲到啊!?」

「這種人是什麼意思!?你可是我的仆人明白嗎!仆—人—!」

「你說什麼!?我可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仆人!」

「那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仆人。還有,你以後要說仆人語」

「仆人語是什麼語言啊!」

「就是『咯卜咯卜咯—』(譯者注:日語中的仆人=下僕,讀geboku是以仆人語就是gebo…)這樣的!除此以外的語言禁止!」

「咯卜咯卜咯—!咯卜!咯卜咯—!」

「這不挺適合你的嗎。就照這樣繼續」

「開什麼玩笑!」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

在身為吐槽要員的同時,又經常作為班內《調停者》的珊瑚這時插到兩人中間。

「你們兩個的酒我們都有留啦。不要吵架啊」

『這不是吵架!』凪紗和尊異口同聲的回答。不過,他們之後所說的和這回答正相反。

「我這是正當的主張」

「隻不過是你自己一廂情願」

「你說什麼!?」

「不服嗎!?」

又吵著鬧僵互瞪了起來。

猿渡不知是不是喝暈了頭,搖搖晃晃的走到他們旁邊,把手中裝著日本酒的紙杯遞了過去說道

「隻是不小心遲到而已,都無所謂啦!來一起喝吧!」

看上去他這是像要阻止兩人再吵下去……,不過就猿渡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是啊是啊—』

同學們也都勸著兩人。

「尊!你把我的也喝了!」

「為什麼我要幫你喝啊!?」

尊不服氣的說著,但最後還是把凪紗的酒也喝了下去。雖然我不太了解他們,不過也知道他們自小就認識,並形成了現在這種《公主殿下與隨從》的關係。尊雖然看起來很不情願,但從沒違背過凪紗的命令。

同學們看到尊很男人的一仰而盡,都興奮為他鼓起掌。

猿渡此時高舉起紙杯高聲說道

「來,既然全員都到齊了,那就讓我們再一次舉杯吧!」

「噢!幹杯!!!」

這是今天的第十二次幹杯。

「小密。來。幹杯」

來夏也說著笑容滿麵地舉起手中的啤酒罐。

正當我要把手中的啤酒罐伸出和那相碰的時候——

突然覺得背上劇烈地升起一股寒意。

並同時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協調感》。

感到猛烈惡心的我,不由自主地握緊手中的鋁罐。

「你怎麼了,小密」

「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正舉杯歡笑著的朋友們,這時突然指著大海那邊慌亂了起來。

順著那方向看去,隻見一群白色的影子漂浮正在妖怪燈塔周圍。

「小密。那難道是……」

「……是天使」

雖然這裏距離那邊很遠看不大清楚,但那散發著白色光輝的身體毫無疑問就是天使。

白天出來還真少見啊。真虧你們平時總在夜裏偷偷出沒。可惡……。

漂浮在空中的天使射出了無數像生鏽的箭一樣的東西。

「嗚……」

來夏輕聲哀叫。

受到箭雨攻擊的妖怪燈塔,就像被人緊握住的餅幹一樣粉碎了。

這時,天使展開雙翼,用力揮動起翅膀。

而崩塌在沙灘上的燈塔殘骸,開始浮向空中。那些原本是燈塔的白色瓦礫,就像被龍卷風吸引一樣飛向天空。

這是人類絕不可能辦到的奇跡般的情景。

不,這根本不是奇跡,而是場惡夢。

城市的標誌,就在天空中出現的像聚光燈傾瀉而下的一道光柱中,消失了。

「妖怪燈塔被《回收》了……」

來夏落寞的歎道。

「本以為今天會很平靜……。可《世界滅亡》,果然還在繼續啊……」

六年前。就在像今天這樣一個和煦的春日。

世界滅亡開始了。

建築物、城市、人——都從那時開始,出現了被迷之存在破壞後帶走的現象。那就像是把整張拚圖上的一塊完全取去一樣奪走了一切。

不久就有人說道

這是《偉大的回收》。

說這是神命令天使拿回他賜予人類的東西。

並且還有人說,在某天,就會出現把剩餘版塊一口氣全部奪走的《大回收》,為人類在這世間拚命上演的悲喜劇拉上終幕。

五年前,全人類都明白世界就要滅亡,並陷入了巨大的恐慌。那時侯一切都在混亂,治安也已惡化,人們的處境非常殘酷。

但多虧了臨時政府的大人物和自衛隊,現在我們才能過上平穩的生活。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去上學。

這是人類的堅強嗎?還是說這是人類的遲鈍?我想大概是後者吧。

一陣春風吹了過來。

從隻剩牆壁的神代第二小學校舍間——從這現在已廢校的我和來夏的母校間吹來的風中,帶著冬的餘韻和沙土的氣息。

城市的標誌被《回收》了,這果然讓所有人都很震驚……剛剛還吵鬧著的同學們這時也都沉默了下來。

「啊!快看!」

來夏手指空中叫道。

雪,忽然飛舞在湛藍的天空中。

每當有什麼被回收掉時,晴朗無雲的空中就會降下這種毫不寒冷的雪。

我們把這叫作《紙雪》。

同學中有人看到這雪不禁輕歎起來。

「好美……」

我聽到來夏的話點了點頭。

這《紙雪》就從我們上方輕柔地飄散而下。不斷地,不斷地飄著。

那盡是花苞的櫻樹枝上,也掛上了這毫不冰冷的雪花。

「好像櫻花花瓣一樣呢」

有誰這麼說了一句。

這散落下來的雪,看上去簡直就像飄舞著的花瓣。

「好!讓我們幹杯吧!」

猿渡自暴自棄般的無端大叫起來。

「敬為我們盛開美麗鮮花的妖怪燈塔!幹杯!」

「幹杯!」

這是今天的第十三次幹杯。

同學們都舉杯笑著,笑著,笑著——

?

因為夜晚天使出現率高以及臨近期末,所以賞花被限定在日落前結束。

傍晚。早瀨河。河堤。

背負著來夏的我走在夕陽映照下的河邊。這青梅竹馬已經完全醉倒,所以我被同學們委以了送她回家的大任。而且因為我就住在來夏家旁邊,連拒絕都拒絕不了。

「好久沒走過這條路了呢……。明明上小學的時候還經常走的……」

來夏的氣息弄得我脖子癢癢的。

「醒了嗎。怎麼樣?能自己走了嗎?」

「還不行……。你還是繼續背我吧……」

「真是,你跟他們喝太多了啊」

「嗝。對不起……」

喝得暈暈乎乎的來夏趴在我背上用力低頭向我道歉,不過她沒收住直接撞到了我的後腦勺上。

雖然被撞的很痛,不過照著情形,我看就算對她生氣也沒用,所以就沒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