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俞雷輕鬆地推開他,嘴角掛著輕蔑的微笑說:“我可沒有騙你。對於不自量力的人我向來不吝於告訴他們和我的差距是多少。”
趙北易……王竟說趙北易來見過大王之後便騎快馬離開,難道他便是去找卞俞雷?可是,為什麼?他隻記得趙北易曾說起想見見他身邊的“奇人”,可那也僅止於見麵罷了,難不成他還想跟卞俞雷切磋嗎?隻是切磋,卞俞雷又何必痛下殺手?”為什麼?”他沉鬱地問,“他與你遠無舊恨,近無新仇,為何要殺他?”
“你想不出?”卞俞雷冷笑道,“究竟是將軍你的腦袋根本沒有人情世故,還是你對自己的評估有問題,把自己看得不值一錢?”
“並非如此。”他說,“即便是朋友,我也無從得知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卞俞雷惡意地笑道:“他為了破除我在你身上所施的法術,好保全你的魂魄,前些時候來找我——正確來說,他是來殺我的。”
他一個踉蹌,跌坐在矮幾上。
“我得告訴將軍大人,你的那位好朋友趙北易不自量力的下場。”卞俞雷湊近他,還是那副可惡的笑容,“魂飛魄散,永世不能輪回。”
他睜大了眼睛。他的妻子柔娘是妖,所以他對於神仙妖魔鬼怪還是有所認識,若有魂靈,死後入鬼界,到有一天重入輪回,終有機會回到這個人世間,即使自己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世界也不再是從前的世界,但終究是一個新的開始。可一旦魂飛魄散,這個人、這個靈魂,就完全結束了。
“不是正好麼?”卞俞雷揚起唇角,說,“本來隻是你一個人,現在有朋友先去了,這樣你即便魂魄消散,也總算有個伴了。”
他應該非常生氣,即使是怒發衝冠也不過分,可他卻沒有爆發他的怒氣——很可笑,他過去所有的痛苦、怒火都往自己肚子裏咽,從未在人前顯露過多的情緒,偏偏在這個卞俞雷麵前很經常發怒。可是現在,他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不想聽到!先是柔娘,接下來的趙北易,是不是所有和他親近的人都會遭殃?莫怪乎當年他出生之時被稱為災星下凡,不被爹娘所喜,由師父撫養長大。
“你出去。”他冷冷地對卞俞雷說,“請你離開我家。”
卞俞雷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怎麼?我以為你會氣得想殺我。”
“趙北易的事我不想和你理論。”現在他即使掀破屋頂,趙北易也不能活轉過來。想到這裏,深切的淒涼攫住了他的心髒。
這時候卞俞雷卻挑高了眉毛,“你這是什麼反應?”
“想自己冷靜一點的反應。”他起身說,“請吧,恕不遠送。”
“你是死人嗎?”卞俞雷問。
他看了卞俞雷一眼,他看出卞俞雷生氣了,可是他不懂,好朋友被無端殺死的人是他,應該發怒的人也是他,卞俞雷這個加害者憑什麼在他麵前表演怒氣?
“如果不是死人,為什麼你沒有反應?”卞俞雷一把扯住他放鬆的手腕,“聽到你的好朋友被我殺死,你為什麼不殺我報仇?我就在你麵前,你為什麼不痛打我一頓?以前還會因為我不救你的手下發點脾氣,如今聽到好友被殺卻毫無反應?”
“因為我沒有必要對你生氣。”他說,“我隻認為自己太傻。”看著卞俞雷挑起眉毛,他冷冷地繼續說道:“我們第一次在雞靈山見麵的時候,我們的確約定過,我答應你的條件,你不會傷害我身邊的人。我本以為像你有這樣能耐的人,至少不屑於毀約,我甚至曾把你當作是值得信任的人,可很顯然是我自以為是。你說得對,趙北易魂飛魄散,他日我也魂魄消散也總歸有人陪伴。放心,我並未打算違背我答應的事,你不仁我不義的事我做不來。反正世上已沒有我留戀的人,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卞俞雷的眼中跳動著火苗。他不知道卞俞雷心中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不過,他沒想到他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當然,他更不知道卞俞雷在得知次日他被歸王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時,卞俞雷那雙跳動著火苗的眼睛浮現出他從未見過狠決的殺意。
“子歸,子歸!”
她聽到於悟皈叫她的聲音,好像很遠,似乎也很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胸口竟是一股子一股子冰冷的刺痛在不停翻攪著,天知道她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咽下了要出口的呻吟。“這裏……還是樹林裏嗎……唔!”隻要一說話,一口寒氣直湧上胸腔,痛得她慘叫出聲。
“子歸,你還好吧?”於悟皈連忙扶住她。
“還行。”頑強的習武之人作風——當然,逞強也占了大半的原因。“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於悟皈搖頭說:“不知道,剛剛刮了一陣奇怪的冷風,你突然就倒下去了。對了,那個冒充小叔叔的家夥不見了,我們還在原地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