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洪陽驚慌的眼神,黃興運笑起來,他背著手慢慢踱到《錦繡萬花穀》的展櫃前,指著玻璃後的古籍,大聲道,“這書是偽造的!”
展廳中來來往往的人們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
宋文淵聽見聲響回過身來,看到穿著黑色對襟褂子的黃興運,不由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黃先生,這可是《錦繡萬花穀》。”
黃興運從容地笑道,“《錦繡萬花穀》被譽為海內外最大部頭的宋版書,其身價地位無人能敵,懷信樓居然敢偽造此書,還堂而皇之地公之於眾,宋文淵,你居心可誅。”
“你瘋了?”康天真追過來,“黃老怪,你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喊保安了?”
黃興運看向他,蒼老的眼睛中滿是疼惜和不忍,語重心長道,“小天真,你被宋文淵欺騙了,他不是值得你追隨的藏書家,隻是個欺世盜名的古董騙子啊。”
“放你娘的狗屁!”康天真破口大罵,“宋文淵對古董的敬畏之心比你強一萬倍,你才是古董騙子,你這個黑心奸商!”
“唉……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呢?”黃興運搖搖頭,他抬頭看向如潮水般圍過來的人們,爽朗一笑,朗聲道,“各位收藏界的朋友們,希望不要被黃某打擾了各位的雅興,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揭發,這是我們書畫收藏界的恥辱,是整個南京古玩行的渣滓!”
洪陽疾奔過來,憤懣地壓低聲音,“黃先生,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黃興運憐憫地看他一眼,笑起來,“小朋友,吃此一塹,你總該明白,人啊,總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沒有人那麼輕易地可以原諒別人的過錯,哈哈。”
洪陽的臉色瞬間陰沉,沉聲,“你們要過河拆橋?”
“不不,你想哪兒去了,”黃興運慈祥地笑著,“我們隻是幫助你看清腳下的道路。”
洪陽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腳下,眼神倏地變得痛苦。
眾人不知道這兩人在低聲說著什麼,但聽了黃興運方才的狂言,都十分好奇,畢竟他是書畫收藏界的大家,如今矛頭直指《錦繡萬花穀》,這實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蔣總是此次展覽的總籌辦人,見狀,皺起眉頭,走過來,淡淡地問,“黃老這是唱得哪一出啊?”
“蔣總,”黃興運笑著打了聲招呼,“為了打假,擾亂了蔣總精心策劃的展覽,老哥心裏十分過意不去啊。”
“過意不去你還找事兒?”康天真搶白,“吃飽了撐的?你是有病吧,怎麼就逮著我們宋文淵狂咬不止,你別是狂犬病吧?”
一連串大罵破口而出,黃興運笑容僵了僵,“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老朽膽敢在這樣盛大的展覽上揭發宋文淵造假,自然是有證據的。”
洪陽眉頭緊皺,“黃先生,我建議你三思而慎行。”
黃興運但笑不語。
圍觀的人們嚷嚷,“黃老,別賣關子啦,快點說吧,為什麼說這書是假的?”
宋文淵走過來,平靜地看著黃興運,他自十四歲開始在小軒窗當學徒,對這個老人不說了若指掌,也能算得上知根知底,見他這般胸有成竹的神態,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識抬眼看向展櫃中的古籍。
“嗬嗬,”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嘲笑。
宋文淵倏地回頭,看到黃興運正笑著看向自己,蒼老的眼睛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這個老人是真心地恨著自己。
一隻溫暖的手湊過來,握住自己的手,宋文淵低頭,看到康天真吊兒郎當的笑容,心頭不由得一輕,淡然地笑起來,“黃先生,這書是晚輩親手從九江的寺廟中迎回的,就憑您老一麵之詞,想必還判不了它的真偽。”
“我一人之力判不了,難道就沒有能評判的人了嗎?”黃興運伸手,將人群中一位年邁的老人拉上台階,接著又邀請了兩位學者,朗聲道,“這三位都是大家熟知的藏書家,你覺得有沒有資格來評判此書的真偽?”
宋文淵眉頭微蹙,被黃興運當場邀請的三位學者都是書畫收藏界德高望重的老藏書家,按理絕不會被他收買,他不由得心頭騰起一絲煩躁,難道真的有什麼端倪是自己沒有看出來的嗎?
黃興運容光煥發,對蔣總道,“請工作人員打開展櫃,讓三位大拿來一場當眾鑒賞吧。”
蔣總麵無表情,目光在他的老臉上逡巡片刻,看向宋文淵,猶豫了很長時間,人們忍不住開始催促,才對工作人員淡淡道,“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