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羅延今朝一身寶藍緞箭袖漢服。
大晉的服飾,飄逸瀟灑。而那羅延身量高壯,肌肉虯結,騎著一匹黑馬。
這一身裝扮怎麼看都有些不倫不類。
“王爺。”蘇浣隔著車窗見禮,順勢掩去嘴角的輕笑。
那羅延驅馬近前,“典侍過來總不是邀我往清雲浦看花的吧。”
“王爺也去清雲浦?”曹又生一臉錯愕,脫口問道。
“紮蘭部首領邀我去清雲浦吃酒打馬球。既然典侍也去清雲浦,不如一起。”
蘇浣遲疑了翻,想著確實同路,推辭了反倒不好。不如大大方方的同行。
一路上,二人隔著車窗,從《九州圖誌》聊起,到文人古籍,以至詩辭文賦,竟是份外投契。
“真沒想到,一個莫赫人對漢家文化如此熟知。”蘇浣由衷讚歎。
那羅延笑謙,“我雖仰慕漢家風采,終究隻是略知皮毛。不能與大儒名宿相比。”
“王爺即是一方諸侯,所圖者,當是族人福祉。辭賦之道,隻是細枝末節罷了。閑時自娛尚可,若是認了真,豈非舍本逐末。”
那羅延聽著這番話,投向蘇浣的眸光,添了幾分打量之色。這女人看著呆怯,相貌也平常,沒想到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難怪鮮於樞對她如此看重。
“我才說誰誤了時辰,就要罰他三大杯,不想就叫那羅老弟撞上。快快,斟一大海酒來!”
那羅延剛一下馬,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漢子從大帳內,大笑著迎了過來。
恰好蘇浣也下了車,那漢子牛眼似的眸子往她身上一瞥,扶著嵌滿寶石的大腰帶,嬉笑著,“喲,老弟還帶了姑娘來。隻是……”後邊的話,那漢子湊到那羅延耳邊低語。卻仍有一字半句的漏在蘇浣耳中,無非是評論身材。
從古至今,女人的身材一直就是男人口中的消譴。其實,女人又何嚐不品評欣賞男人的身材。
不然,男星們何必比賽似的秀人魚線。
隻是如今的女子被拘的嚴,不敢有這個念頭罷了。
所以,大漢的話,蘇浣過耳聽了一句,並不放在心上。
倒是曹又生,脹紅了大圓臉,低啐,“人家說莫赫人粗野,真真是一點不假,青天白日的狗嘴裏就冒混話。”
爽朗地大笑,不時地從前邊莫赫風格的大帳內傳出,人家莫赫人聚會取樂,自己還是不摻和了。
蘇浣欠了欠身,向那羅延辭道,“我就不叨嘮王爺了。”
那羅延麵上帶著歉意,“莫赫人說話直鄙,典侍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王爺言重了。”蘇浣宛笑著告辭,忽想件事,回身道,“是了,書簽我已交給館驛門房,王爺回去時再拿吧。”
那羅延拱手稱謝,餘下的話還沒出口,就聽見兩匹駿馬飛馳而來。蘇浣隔著人群,見一名神態俊逸的男子飛身下馬。隨在其後的是一匹棗紅馬,馬背上一個杏眼桃腮的絕色少女,一身紅火的羅袍,英氣颯爽,豔若朝霞。
少女利索地下了馬,緊隨在男子身側,言笑晏晏,儼然一對璧人。
蘇浣滯下了腳步,愣愣的眸光緊隨著二人。
曹又生看在眼裏,澀聲勸道,“姐姐,走吧。”
蘇浣收回了眸光,垂眸苦笑——蘇浣啊蘇浣,你到底是沒管住自己的心。
那羅延看著那對璧人,嗤了聲笑,壓著聲音向蘇浣道,“我送典侍。”
蘇浣頷首道謝,正待開口婉辭,一個冷厲的聲音隔著人群傳來,“我的宮人,不勞首領照顧了吧。”
許是諸人感受到男子的冷肅,不自覺地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殿下。”那羅延朗笑見禮,“區區一個酒會,沒想到殿下竟會賞臉光臨。”
鮮於樞看都不看他一眼,眾目睽睽之下牽了蘇浣的手,徑自入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