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樞照例攜蘇浣坐下,幽冷的眸光從周氏麵上一掃而過。
“散步?偌大的王府,你哪裏散不得,偏要散這裏來。”
每每看到周氏的大肚子,鮮於樞心底就發虛,生怕蘇浣不高興。
周氏偏就沒眼色,喜歡往人跟前湊。
“婢妾……”
“好了,”周氏一開口,鮮於樞就打斷道,“從今日起,你就在屋子裏好好安養吧,散步就在隆禧堂內走走。孩子出了事,你擔不起!”
莫名其妙的,周氏就被禁了足。
她連一句申辯都不敢有,福了福身,委委屈屈的退出了屋子。
鮮於樞的眸光一轉,落在了沈姮兒的身上。
沈姮兒比著周氏識趣的多,不等鮮於樞開口,就自己起身告辭了。
至於曹又生和蘇哲,更是早早的退出了屋子。
“你什麼意思啊。”人一出屋子,蘇浣就放下臉來,“難道別人到我這裏來聊聊天都不行麼!”
“什麼聊天啊,她擺明了是來套近乎,理她做甚。”鮮於樞緊挨在蘇浣身邊,一臉的委屈,“我天天在大書房從早忙到晚,你也不會著人給我送些吃的來。好容易我閑了,你屋裏還那麼些人。”
連日事忙,鮮於樞差不多就宿在外書房。
府裏的女眷,除了金氏,一個個的,或是送點心,或是送湯水,或是送參茶。
盡管被擋了一次又一次,她們也還是堅持不懈。
偏偏,蘇浣從頭到尾一點聲響都沒有,鮮於樞心裏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今朝好容易把事情處置了十之七八,趕早回來,就是想和蘇浣說說話,討她一些關注。
可惜蘇浣在這方麵極度遲鈍的,聽了鮮於樞的報怨,秀眉微蹙,“你忙我也忙啊,我又不是成天閑著,專等你回來,陪你解悶的。至於說送吃的,大書房那邊,不是有專門的小廚房伺候著的麼。”
“所以我說啊,”鮮於樞府裏這裏事,能交出去的你就交出去,何必你自己費神。得閑時,咱倆個做做伴,出去逛逛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我什麼都不要做,就閑在這屋子裏,等你回來,與你做伴。”
蘇浣的不高興,鮮於樞聽出來了,可他卻不大明白,她為什麼不高興。
凡百的事情有人操心,她隻要吃好、睡好、玩好就成。
這樣的日子,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渴望的麼。怎麼到了她這裏,反倒不高興了。
而且她說出的那話,怎麼聽怎麼別扭。
“我是說,不想你這般辛苦。你看看,你忙起來比我都忙。就說這段日子,咱們連坐下吃頓飯都難。府裏這些瑣事,又不是非你不可的,隻管讓金氏去忙,你要是不放心,就讓姑媽盯著。諒她也翻不出浪來的。”
“你是想我閑著是麼?”
不喜歡女人太忙,這不是鮮於樞獨有的問題,而男人的通病。
等著人來愛,整個重心都在男人身上,除了經營婚姻,其它的都不重要。
那樣日子,蘇浣想想就覺著心底發毛。
可是,自己能怎麼說呢。
蘇浣斟酌了許久,才開口,“鮮於,我愛你。可是,我不想我的生活除了愛你,就再無其它。我喜歡每天過的很充實,這讓我很快樂。也許,在你看來我做的隻是些瑣事,但在我眼中卻是很重要的。”
“整個王府,加上親兵近千人,不說別的,每日裏的吃住行,就是一樁浩大工程。想讓王府井井有條,運轉自如,整個承奉司每天都忙的腳不沾地。”蘇浣倒了杯茶給他,“就是這一杯茶,也是好幾個人的辛苦才得呢。”
“一杯茶罷了,”鮮於樞接了茶盅,輕笑道,“能有什麼辛苦。”
“泡茶的水,燒水的炭,還有茶葉,茶盅子,哪一樣不要人做?咱們吃的水,是從香邑山運下來的山泉,每日一趟。就這一樁,你自己算算,人、車、騾子可不都要安排。”
鮮於樞生來就是皇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來沒想過一杯茶,就能有這麼些講頭。
“鮮於,我很喜歡替你打理府務。這樣讓我感覺,時時刻刻都在你身邊。”
蘇浣滿肚子的道理,最終她都放棄了。
自己隻需要說服鮮於樞,讓自己繼續忙就好了,卻不一定要用道理說服。
更何況,和愛人講道理,往往是講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