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中意他的,正想著跟上麵社長商量下跟他簽個正式的實習合同。當然,我首先地好好吹捧一下,他姐姐是多麼地優秀,連難度這麼大的專訪都能搞定——”
我大義凜然地站起來,我說李老師你放心,我一定不負組織的眾望!
來到啟蘇集團大廈的前台,我記者證一亮,說我預約過了。今天下午三點,你們蘇總同意給我一小時的時間采訪。
要接近蘇北望並不難。在特定的圈子裏,他算是特定的公眾人物。不管是記者招待會還是私下各類訪問,他接得並不算少。
所以在這個平常的下午,我被邀請進了他的小會議室。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以如此近距離的角度觀察這個男人——
比起照片和畫麵上的距離感,他本人倒沒有表現出特別難接觸的氣質。
穿著得體的商務西裝,架著斯文的無框眼鏡,眉峰犀利,唇角輕薄。他起身跟我握手的時候,露出紳士又職場的笑意。
讓我覺得……他一點都不覺得我特別。
我是個有經驗的優秀記者,我自認為可以很快地把被采訪人帶入我的圈子裏來套取我的信息。
“蘇先生,根據我們掌握的一些消息,哦,我是說有傳聞哦,說您與您的孿生弟弟並不是蘇家的親生子。對吧?”
我大言不慚地歪了樓,隻是試探地遊走在話題外圍,想要看看他的第一反應。
“是。”
還好,不拒絕溝通?我大著膽子繼續問:“那麼,我想請問蘇先生,幾年前您的養父突然將您的身世公布,並一舉奪掉了您在啟蘇執行董事的一切權利,是不是出於家族利益的糾紛矛盾呢?當時的您是怎麼想的?”
蘇北望:“……”
我想,是不是這個話題一下子斬得太激烈了。要麼稍微柔和一點,再打個積極向上的親情牌?
“哦,當然後來聽說您因為罹患癌症而急需肝髒移植,最關鍵的時候,是您的養父自願捐肝救你。這其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們冰釋前嫌,意識到親情的可貴?”
蘇北望:“……”
還是沒有反應?我想不通了,難道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
我們做記者的,不怕對方流淚不怕對方激動更不怕對方憤怒,因為隻要有情緒,就說明我們的問話起了效果。
但蘇北望這一張仿佛沒聽見的臉,算幾個意思啊?
再換一種觸發點!我暗下決心——
“蘇先生,我很好奇,當初您危在旦夕的時候,身為同宗雙胞胎的弟弟為什麼沒有幫你捐贈?是不是如輿論所言,你的弟弟曾經搶走了你的兩任女朋友,你們現在的關係還好——”
“宋夜。”蘇北望輕輕轉了下眼睛,吐出兩個字。
我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奪門入內,一臉恭敬地衝他垂了垂頭:“蘇先生,有何吩咐?”
“茶冷了,”蘇北望看著眼前的清茶,眉頭挑了挑:“潑掉。”
“這……”那個叫宋夜的人突然猶豫了一下。
“潑掉。”當蘇北望重複著自己的指令那一瞬,我眼看著他的助手端起茶杯一口氣潑在我臉上!!!
“汪小姐,不送。”蘇北望站起身便走,徒留我一腦袋茶葉地坐在原地淩亂著。
什麼玩意兒啊!
我挺著一肚子氣滾回報社,拿起筆記本就敲了一段豆腐塊,強烈要求上明天的頭條。
題目就叫【茶潑柔弱女記者,霸道總裁修養何在?】
當然結果是被李老師罵個狗血淋頭——
“你都當了多少年的記者了!怎麼做事還這麼沒腦子?話是能那麼說的麼!”
我一邊委屈得不要不要的,一邊說:“我做過攻略的啊,對他這樣的男人,假惺惺的沒用,還不如單刀直入地暴躁療法。”
“那結果呢?還不是被潑得跟落湯雞似的灰溜溜回來?”李老師說:“你說你怎麼那麼蠢啊?他一個三十歲的黃金單身漢,要接近的方法有多少種?”
我下意識地拉了拉領口,我說你這是要我色誘?
“你個熊孩子咋說話呢?”李鐵梅恨鐵不成鋼:“放眼瞅瞅我們社裏,還有哪個姑娘混到比你大齡都嫁不出去的?
你能不能長點心啊!”
我知道李老師是真心疼我,真為我操心。這些年給我送來的各種相親照片都能繞地球一周了。
但隻有我明白,單身單久了,是會上癮的。
“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反正我最多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要是搞不定,就滾到前線X國當戰地記者去!”
李鐵梅不過就是嚇唬嚇唬我,她才舍不得呢我去受苦呢。
當天晚上滾回出租屋,我就拉著小飛逼他給我出主意。
“姐,”他像不認識我一樣,盯了好久才開口:“我怎麼覺得你現在越來越奇怪了?變得我都不敢相信你,不敢認識你了。”
我直接給了他一巴掌,我說你個臭小子,這是快畢業了卸磨殺驢了,不是當年把我視若神祇搖錢樹的時候了?
“姐你別這麼說,我……”小飛垂著頭擺弄著手:“我是覺得你該找個男人戀愛了,否則早晚變成冷血老處女。
就拿今天這個事來說,我覺得蘇北望潑你硫酸都是你自找的。
你說你拿著刀子去戳人家傷疤,還很奇怪別人為什麼會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三觀盡毀?”
我委屈地說,我是記者啊,這是我的工作。別人想看什麼,新聞好買什麼,我就應該努力去爭取啊?我有什麼錯!
汪小飛嗬嗬噠了兩聲,說他要走了。今晚約了個姑娘去拍人體藝術!
氣得我撩起個枕頭把他給砸了:“我花那麼多錢給你買照相機不是讓你去拍妞的!”
“嗬,我寧可去拍真正有美感的妞,也不想拍那些沒營養的所謂‘新聞隱私’。”
汪小飛走了以後,我心裏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總覺得今天蘇北望轉身盯我的最後那個眼神,就跟著了魔似的讓人一呼吸就覺得悶。
我決定出去透透氣,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街心公園綠地裏。
我常來這裏,不僅因為環境優雅安寧,更因為這裏有一群我放不下心的小夥伴。
流浪貓是這個城市裏最高傲的靈魂使者,穿梭在一切人的視線裏,卻永遠也養不熟。
我偶爾過來喂一喂,並不是出於多大的善良。因為有人說,流浪的貓本身會具有流浪者捕食的能力,如果總是固定時間,當成一種責任來給她們提供食物,其實是會磨滅了她們對抗外力的本性。
所以我都不會挑最好的貓糧牌子來買……吃叼了嘴,以後就吃不了苦了。
好吧我承認是因為我沒錢!
我一個月七千五百塊的工資要還三千的房貸,要供養小飛的學費,還要寄一千塊給孤兒院……
我特麼買不起八塊錢一袋的高級貓糧,乃們湊合吃點就是了!
我俯下身子,把食物倒進公園長椅下的塑料破碗裏——
“那個是裝水的。”聽到身後有男人的聲音,我凜然回過頭。
蘇北望穿著黑色的長款呢料大衣,圍巾是灰白色,看起來有點像——恩,上世紀初的學生運動帶頭人。
我有點尷尬地往後退了兩步,任由他上前來將半瓶礦泉誰倒進碗裏。
這時,兩隻黃澄澄的小貓從灌木帶裏鑽了出來,湊上去舔舔。
喝飽了睡,才開始對著我手上的貓糧咪咪叫。
“她們兩個是十一前後出生的,我以為過不了冬的。沒想到一晃就長到兩個月大了。”蘇北望說。
我輕輕哦了一聲,說你也經常來啊。
“不常來,有時候叫助理來。”蘇北望蹲下身,在貓背上輕輕撫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