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納蘭澤芸
日本作家池田大作說:“生命的尊嚴是普遍的、絕對的準則,是沒有等價物的,是任何東西都不能代替的。”
生命像一條河流,每個人都是河裏的一尾魚,在到達生命終點的那一刻,無論我們如何努力回溯,都將是無功而返,都將不再能夠且歌且舞,且歡且戚。
然而,即使是在生命的終點,尊嚴,仍無可替代。
看過日本影片《入殮師》的人,都會對這樣一組鏡頭記憶深刻:麵對棺木中的逝者,入殮師神情肅穆地三鞠躬,然後,跪下,輕柔周到地為逝者擦臉、修飾、梳頭、換衣服;在稍遠的地方,是跪地觀望的逝者親人,入殮師在為逝者換衣服時,要做到絲毫不暴露逝者的身體,否則逝者會羞澀。
這是給逝者以最後的尊嚴。
這種尊嚴,是對生命最後的尊重與致敬。
這種對生命的尊重與致敬,在蓉城成都,被一把把雨傘深情地詮釋著。
2012年5月24日清晨,下著中雨。
8點半,黃海建送好8歲的小兒子上學,就乘公交車回家,準備回去再睡一覺。這段時間以來,他覺得很累,身體不太舒服。一個多月前,有朋友為58歲的他介紹了一份在大廈當保安的工作,每天要上夜班,從淩晨零點上到早上9點。一星期隻能休息一天。
這夜班挺熬人,可是不上又不行,像他58歲的年紀找一份工作不容易。最近,大兒子初三畢業考高中差幾分,學校要收六千元錢,他很著急,想趕緊的上班籌齊這筆錢。妻子劉代書在超市打工,也掙不了幾個錢。
最近他老覺得頭暈,他想可能是夜班還沒適應過來吧,過一陣子就好了。今天他休息,早晨小兒子說爸爸你今天不上班,送我去學校吧,你已經好久沒送我了。他感覺頭暈得厲害,卻不忍心拂了兒子的意,就起來送孩子。
回來路上,一下公交車,他突然感到天旋地轉,撲嗵一聲重重地趴在站台上,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時站台上人不多,黃海建突如其來的轟然趴下把旁邊一位名叫趙美玲的女孩嚇了一跳。她看到這個中年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趕緊走上去問他怎麼了,見中年人毫無反應,她感覺不太妙,馬上拿出手機撥打120和110.她想也得趕緊通知他的家裏人,她從黃海建身上找到了手機,找到一個署名“媽媽”的號碼,她用自己的手機撥打過去。終於接通了,那是黃海建的妻子劉代書的手機。
這時,等車的人多了起來,天還在下著雨,黃海建趴在冷濕的站台上一動不動。當人們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有人喊到:“快給他打傘啊,一把傘遮頭,一把遮背,一把遮腿!”於是,他被嚴實地“保護”起來。
公交車來了,幾個年輕人急著去上班,快遲到了。其中一個名叫甘璐的女孩說:“你們趕快去上班吧,我來打傘!”
救護車還沒來,地上的黃海建還是一動不動,甘璐著急了,她蹲下身子,把雨傘全部罩在了黃海建頭上,自己在雨中淋著,很快她的衣服和頭發都濕了。
她頻頻朝遠處張望,看看救護車來了沒有,還是沒有,她忍不住又掏出電話再次撥打120.
15分鍾不到救護車就來了,醫生立刻對黃海建進行檢查,發現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甘璐聽了醫生的話,眼睛濕潤了,還很自責,雖然倒地的這個人與她素不相識,但是她卻不懂急救,如果懂得急救知識,立刻為他做些心肺功能的複蘇搶救的話,也許還能挽救過來也說不定,可是自己除了給他撐傘擋雨之外,卻什麼也不能做。
她懷著自責的心情給黃海建的妻子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您的親人……請節哀吧!”
站台上的其他人,在聽到醫生的宣告之後,都默默無語地向逝者致以真誠的悼念,願他一路走好。
五月的蓉城,冷雨紛紛。
但那一把把雨傘,像一朵朵聖潔的白菊花,撐起一片尊嚴的天空。
這片天空,給逝者尊嚴,讓生者溫暖。
這樣的溫暖讓猝然失去親人的黃海建妻子劉代書,在噬心的悲慟之餘感受到欣慰:“我愛人走的時候,沒有特別的狼狽,謝謝你們給了他最後的尊嚴,他走的時候,心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