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虛掩的病房,許孟儒正依靠在豎在床頭的枕頭上。年紀大了,加上這次長時間住院,他的臉色蒼白得厲害,原本兩鬢斑白的頭發也稀疏了不少。病房裏沒有其他人,但整個病房卻相當整潔,床頭櫃上的藥瓶擺放得整整齊齊,顯然是護工剛剛收拾過的。許孟儒的雙眼半睜著,聽見來者的腳步聲,他才倏地提起了精神。在加護病房住了1個多月,轉到普通病房後,還是第一次有外人來看望他。
“許老,我是《東城周報》的記者鄭逸凡,這位是我的同事高歌,使我們報社的攝影記者。知道您今天轉到普通病房,我倆代表咱們周報社過來看看您。”
啊,謝謝,你們客氣了。許孟儒跟著寒暄了兩句話,看得出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整個人還處於一個比較虛弱的狀態。
高歌將帶來的慰問品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鄭逸凡也把康乃馨插進了床頭櫃的花瓶裏。
年輕人就是有活力,我一把老骨頭說散也就散了。許孟儒有些費力地說了幾句話,示意鄭逸凡和高歌找凳子坐下。
看這個情形,想要同許孟儒深入交談是不可能的。還好今天過來是探病而不是采訪,鄭逸凡這麼想著心情也輕鬆了不少。她盤算著得向主治醫師詢問下許老的病情,好給周正昆回話,因為直接問許孟儒估計是問不出個所以然的。坐下沒多久,許孟儒的主治醫師——心血管科主任江洪斌帶著一名護士走了進來。
“喲,許老,第一天轉到普通病房就有客人在呀?”江洪斌笑嗬嗬地走到了許孟儒的跟前,看了看剩下未輸完的點滴,親自將點滴的速度調慢了一點。
“有勞江主任了,這二位是周報社的記者朋友,今天專程過來看看我。”
“您這是說的什麼話,都是我應該做的嘛。醫院很關心您老的恢複情況呀。”江洪斌跟這位特殊而又重要的病人寒暄著。
說特殊,是因為許孟儒已經80高齡,是東城文藝界唯一在世的泰鬥級人物;說重要,是因為許孟儒的病情是市政府親自掛了號的,交待第七病院的院長一定要派出精兵強將,抓緊時間會診,拿出治療方案。如今許孟儒終於轉危為安,全院上下都送了一口氣,江洪斌自然更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江主任,許老大概什麼時候能夠完全康複出院呢?”鄭逸凡關切地向江洪斌詢問道。作為一名有經驗的記者,她總是能夠很好的組織提問的語言。她很清楚當著許孟儒的麵直接問他的病情是不合時宜的,因而轉而問他什麼時候能夠出院,算是曲線救國達成目的罷了。
“這個嘛,好好調養,再過一個月許老應該就能出院了。”
“哎喲,這人真是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那麼能折騰咯!”許孟儒虛弱的麵龐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您這是哪兒的話。”江洪斌趕忙安慰老人家,“現在的年輕人也有經不起曆練的時候,身體這事不好說啊。”
鄭逸凡的潛意識裏突然掠過一個想法,急忙打探道:“是啊,許老您算是老當益壯的了。今兒來的時候,心血管科還在給一個孩子急救呢。”
“哦?現在這些孩子這是怎麼了,年紀輕輕地就住進了醫院……”許孟儒有些感慨。
“嗨,許老也不必擔心。說起來也是劇烈運動,加上喝了點功能飲料,一時心髒負荷不了。年輕人的事就不勞您操心了。我們科室正組織最強大的骨幹力量在給他們會診呢。”許孟儒聽了,這才放心下來。
“嗨,和您相比呀,我們這些年輕人在身體方麵還真是落後了,我朋友的兒子前幾天打籃球過後,心髒不舒服,第二天直接在家病休。我朋友還怕是這孩子不想上學故意裝病呢。”鄭逸凡信口胡謅,目的是為從那位責任心和虛榮心兼備的江洪斌口中套出點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
高歌一聽鄭逸凡那口氣,頓時明白了鄭逸凡說這話的目的,於是也隨聲附和道,“是啊,是啊。現在的孩子身體不強壯,還愛耍些小聰明。”
江洪斌哪料到這二位是故意說這話來引他上鉤,於是滔滔不絕地開始談論起這批因劇烈運動過後心髒出現不適以至於衰竭的青少年。許孟儒一時也有了興趣,來了點精神,躺在那裏靜靜地聽著。
從第一位出現這種症狀的少年入院,到醫生組織第一次會診,江洪斌一一道來,心中莫不自豪,全然忘記了保密病情。本來嘛,整個過程他全程參與,加之聽者專注的表情,江洪斌更受鼓舞。但他是個醫生,並且是個責任心還很強的醫生,再怎麼說來也不希望為了醫生的名望而盼望社會上生病的人越來越多,更何況是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們呢。每每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就有說不盡的焦急與擔憂,因而,說著說著,他的語氣也愈發得嚴肅了。“你們說怪不怪。這些孩子原本身體底子都不錯,我們專家一齊會診了好幾次,也沒發現他們原來有心髒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