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從來都沒想到自己會有滿手沾著機油的一天,當然這種錯誤的想法在他進入學院要塞的第一天就終結了。
動力甲——那笨重的鐵家夥,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媽媽以外唯一能不計回報保護你的東西,但是你絕對想象不到這些看上去皮實的家夥,到底有多麼的脆弱。比如,你要是在脫掉它們時,將你的左手無名指伸到動力甲內側貼合心髒的部位,隻需要一個打鍵盤的力度就能別斷那裏的傳感器。之後,修理這個一個指頭就戳壞的薄膜則需要將整個動力甲大卸八塊。這種看似簡單的替換修複最短也需要六天的時間,在這期間,你的動力甲將是你最不忍心看到的東西——成堆的零件,而且細碎的讓人發瘋。
基於這點,在穿戴動力甲的第一天,技術人員會和個老媽子一樣告訴你,就算癢到發瘋,也不要在動力甲內部嚐試撓癢癢。可惜林嘉就是這麼一個“手賤”的孩子,而且也是第一個敢於和工程機械部隊提出“動力甲內襯設計需要改進”的家夥——要知道手賤給動力甲內襯做“震蕩測試”的人並不多——那和你吞下一把剪刀為了測試自己胃袋的延展性一樣傻,不過林嘉這家夥就是做了。之後,這小子被強製進入維修部隊實習,並在那裏度過了他進入學院要塞的第一個月,任務隻有一個——閱讀學院要塞所有型號的服役動力甲使用說明書——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要知道那些說明書光目錄就差不多有2K(大約2000字)。
雖然沉悶又無趣,不過,那一個月可以說是林嘉在學院要塞度過的最有意義的一個月之一。閱讀當然有好處,比如在他需要那些動力甲出些“必要”的機械故障時,他很清楚應該在哪裏下手,還能很好的逃過之後的事故鑒定。當然,那一個月花的很值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認識了“阿貝爾·施密特”——工程機械部隊“製敵鐵錘”唯一的英雄鑄造師。
——《鑄造師X檔案·X0424》
*
天黑以後林嘉混進一家人潮湧動的俱樂部,然後趁傑森被那家俱樂部最紅的姑娘纏上之後,他快速的從後門進入到背街的巷子。冒雨順著巷子走了幾分鍾,他轉入地下通道,從廢棄的地鐵站抄近道很快就來到“硫都的陰影”——舊城區。這塊明顯帶有貧民窟色彩的地段雖然名字帶有“舊”,但這裏的曆史並不久,隻不過比起更加具有科技精神的其他區域,這裏更像是一個懷舊的電子“古玩”市場。販售一些大多數人不感興趣的東西,比如“二三十年前的淘汰產品”和“一些正經人看不上的小玩意”。
當然,這裏也存在一些像“零號機械鋪”這樣的機械雜貨店,她的業務範疇異常的寬泛,就如她的招牌——修補一切破碎的東西——機械,肢體甚至人際關係。
而林嘉在硫都要找的最後一個人就在這裏。他穿過“零號機械鋪”耀眼的招牌,進入地下通道,又彎彎曲曲的下了三十級台階,麵對緊閉的鐵門,林嘉並沒有按門鈴而是直接進入到店鋪當中,他了解這裏主人的習性——禮貌人的生意不做。那些人帶來的活要不危險,要不沒賺頭。因為低聲下氣的顧客向來不是走投無路,就是窮鬼。
“我一直和老頭說,你其實是個很有品位的人,而且我喜歡這裏的裝修風格。”林嘉壞笑著盯著泛黃剝落的牆皮和沒有鋪瓷磚的地板,向店主人稱讚道。
“你諷刺人的時候會將臉定平,讓人以為那些稱讚的話是真話。要知道,這種諷刺手法是日耳曼人的專利,所以,別衝我這個姓‘施密特’①的來這套。”
(①施密特:比較典型的德國姓氏,由於“第九季”大陸已經融合了大部分國家,所以“德國”已經不存在,因此姓氏成為比較明顯的民族標誌。)
店主人正忙著,所以對於林嘉的不請自來,他表現的不屑一顧,甚至頭都沒有抬一下。他手中一塊藍色的機械甲正在冒煙,看樣子是要廢了。
林嘉對於店主的反諷不置可否,隨意的走到修理間隔壁的“休息間”找了其中沒有破洞的沙發坐下,然後靜靜的等待。他知道對麵無趣的家夥不喜歡放下一半的活,所以等待比催促更加有效率。
之後的十分鍾裏,整個工作間就隻剩下渦輪機,焊接以及時不時發出的小型爆破聲。林嘉在此期間顯得很有耐心,他閉著眼睛,想著接下來要拜托給這家夥的事情,然後考慮如何描述這個請求不會遭到對方的拒絕。
對方顯然也知道林嘉正在打什麼主意,因此很快結束了工作,也就沒怎麼給林嘉思考的時間。
“也許讓你再多考慮五分鍾,我就隻能答應你的請求了。說吧,這次是什麼情況?”在林嘉排除了第三十種可能被拒絕的說法之後,店主自知沒有退路隻能無奈的搭訕了。
林嘉對麵從工作台後麵退下來的男人有四十多歲,胡子拉碴,相比於下巴他的頭頂更加幹淨。他皮膚細白,表情嚴瑾。很難想象,那副明明適合戴眼鏡,並擁有秀氣臉龐的大叔,竟然會是一身屠夫的打扮。
那人很講究的在洗手台邊上洗了雙手,還很詭異的塗抹上一層乳液,雖然不知道這個乳液對於某些高腐蝕性的機械溶液是不是具有保護性,但這個機械師就像一位細膩的鋼琴家,極力並且仔細的保護自己在機油螺母中磨損的雙手。他深色的藍色眼睛有種深沉的感覺,在看著林嘉的時候,就如同一個麵對學生的老教授,有點欣慰同時又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