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過後,再沒有什麼聲音呼喚著我去中間坡放牛,我又開始過上了正常的生活。天天吃飯,上學,回家,寫作業,出去玩,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也有些不同的地方,家裏買了好多小鴨鴨回來。以前在家裏是養過小雞的,那些毛茸茸的東西,一個個都成鵝黃色,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抓在手裏暖暖的,一雙眼睛滴溜溜的圓,天真無邪的盯著你,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世界。鴨和雞也沒有多少差別,同樣的毛茸茸,同樣的鵝黃,不過叫聲是嘎嘎的叫,扁扁的嘴巴配上它呆呆的頭,模樣可比雞滑稽多了。
適逢四爹四媽帶著劉凡回家做客,劉凡是我弟弟,算是城裏的孩子,對於這些小東西,那是相當喜歡,從到我家開始,隔上一段時間,便要趴在竹簍上去看看它們,它們嘎嘎的歡鬧著,使勁的擠在一起,竹簍裏的青菜,不時的被它們嚼上幾口,當劉凡的頭出現在竹簍上方的時候,它們齊刷刷的看過來,那模樣,就像是在問:“你是不是又給我們帶吃的來了呀?”劉凡卻好像讀懂了他們的意思,每次過去,都從旁邊帶上幾片菜葉,它們那樣望著的時候,劉凡就把菜葉投下去,看它們嘎嘎的搶個不停。
這些毛茸茸的小可愛卻成了小女孩再次呼喚我的工具。這一大早吃過早飯,爸媽就上高山嶺去幹農活了,高山嶺在我們家上麵一些,因為快靠近葫蘆山頂了,所以才取的這個名字,臨走時對我吩咐:“凱爾,等會把鴨兒趕出去放會哈!”我聽了之後相當高興,因為這些小可愛就像玩具,放他們出去吃東西的時候就像在玩玩具,手裏拿著一根竹竿,竿上綁著一些塑料條,在風的吹動下,如鬼魅一般飄飄然,這些小鴨子也是怕這根竹竿上的塑料條的,隻要用塑料條一靠近,它們馬上嚇的往另一邊使勁跑,我手握著竹竿,有一種統領千軍萬馬的姿態,那種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別提有多威武了。
林場那個位置,似乎是一個天生的聚魂點,以前還有房子的時候,大白天進那個房子都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房屋上的瓦片因年久失修,變得越來越少,陽光透過那些縫隙射進林場,越過房中的一個土台,就像一座墳中的死屍正在接受天國的招引,這些光成了進入天國的通道。風吹雨打,林場越來越不成樣,最後終於被村裏人覺得無用的情況下夷為了平地。我們家有一塊地就在林場旁邊,地的位置向北往上,就是中間坡。我趕著這群小鴨子路過我家的地,它們開始停下了了,並在那不停的啃著什麼東西,我仔細一看,是我們家剛栽不久的蓮花瓣幼苗,我開始怒了,吃什麼不好,來吃莊稼,我抖動手中的竹竿,讓塑料條靠近它們。這一次,塑料條失效了,它們肆無忌憚的一直啃著,根本不管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像眼前的東西成了天下最好的美味,品嚐美味的時候誰也別想打擾。
我抖了好幾次竹竿,竿頭的塑料條被我搖的沙沙的響,那些小鴨子仍然若無其事的在那裏大口大口的吃著,看著一地的蓮花瓣幼苗都被吃光了一個角,我忍無可忍,揚起竹竿狠狠的一棒敲了下去,當場就躺在地上三個,它們不停的抽搐,不停的哀嚎,這種痛苦的叫喊聲終於起了作用,其他的鴨子聽到之後,馬上往別的地方跑去,似乎知道是危險靠近,離這裏越遠越好。看著躺在地上的三個鴨子,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回到家爸媽肯定要打我罵我,我慢慢的靠近它們,跪在地上,雙手捧起其中一隻鴨子,幫它揉了揉腿,然後又放回了地上,它努力的直起身子,蹣跚了兩步,然後一頭栽下,開始嘴裏不停的流水,全身瑟瑟發抖,另外兩隻也好不到那裏去,一隻倒在地上一點反應都沒有,一隻蹲在地上嘎嘎的叫個不停,似乎在呼喚同伴,可鴨群早就跑得不知所蹤。不知所蹤?我現在才發現這個嚴重的問題,站起身舉目望了望,在遠處似乎有一些鵝黃的點在慢慢的移動,我又跪回了地上,雙手合十祈求菩薩的保佑:“讓這些鴨子都安然的活過來吧。”然後又看了看鴨子,菩薩似乎沒有聽到我的話,或者壓根就不管我,三隻鴨子仍然那樣躺在地上,一隻嘎嘎的呻吟著,另外兩隻毫無反應。
我慌了,對於自己做錯的事,我沒有絲毫的解決辦法,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躲得越遠越好,天涯海角,隨處流浪,隻為躲避這一次犯的錯誤。我起身,留戀的向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奶奶現在應該正在給四爹他們做早飯吧,屋頂的炊煙似乎變成了笑臉在向我招手,這一次離去,多久才能回來?我對於即將麵對的毫無準備,隻能一下決心,然後慢慢的向山下走去,到了白石咀,我停下了,在那裏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這一切事情的發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隻是想著這樣躲得好好的,讓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我,然後慢慢的死去,餓死,凍死或者病死,我實在想不出這麼藏著還能有什麼別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