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午,我基本上就是躺在椅子上這麼度過的,第二天就是既定的離開的日子,這天晚上,在我睡下之後,奶奶來到了我們的臥室,她依然如以往的每一個冬季一樣穿著厚厚的衣褲,那些衣服的厚度讓她的身軀看起來有些臃腫,她掌著油燈,一步步慢慢的走了進來,這些動作都做的很輕,生怕驚擾了什麼一樣。奶奶的神情顯得有些悲傷,她的眼睛也有一些紅,似乎是因為大哭過一場,她開始跟我們聊了一會天,後來又拿出了五十塊錢給我,說我要走了,那些錢在路上吃東西喝水之類的,按從小爸媽教我的,就是絕對不要拿老人的錢,尤其是那種沒有經濟來源的老人,我說:“婆,不用了,在路上媽有錢呢!”奶奶則說:“你媽的是你媽的,我的是我的,性質不一樣!”其實我在心裏很不想要奶奶的錢,她去賣一次雞蛋也就才幾塊錢,而這五十塊,就是她賣上很多次雞蛋才有的收入。破天荒的,媽媽卻讓我接著,估計她明白,要是我不收這個錢的話,奶奶的心裏一定不踏實,這算是跟孫子的告別,這一次離開,有可能兩三年,有可能四五年,還有可能就是一生。奶奶的聲音突然變的很小:“你也走,你媽也走,你大媽也走,山上就隻剩我一個人了!”此時我的心裏隻是一直考慮著到新疆之後是什麼樣子,對於奶奶的這句話,一點感覺都沒有,奶奶又問我:“你留下來行不嘛?”媽媽也問我:“你婆喊你留下來,要留不嘛?”我說:“你不是把車票都買了麼?”“買了可以退啊!”媽媽回答,我則開始堅持:“不留下來,我要去新疆。”奶奶期盼的表情瞬間變的有些尷尬,她又聊了一會別的,主要都是一些讓我去了新疆之後注意身體那些,然後就起身,掌著煤油燈回自己的臥室了。媽媽這時才反應過來婆說的那句話:“媽呀!她不說我還沒想到那裏去,我們一走,你大媽一走,山上真的就隻剩她一個老太婆了。”我對於這個問題沒有任何的意見,反正這裏的寒冷我已經受夠了,我必須去跟爸媽一起,至於婆嘛,她可以去跟著四爹啊。媽媽的想法也和我想到了一塊:“對,她還可以去你四爹那。”
我不知道昨晚奶奶有沒有睡好覺,反正第二天她起來的很早,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等我們要走的時候,她拿出來了幾個桔子塞到我包裏:“這是我昨天選的幾個大桔子,昨晚上獻過菩薩了,吃了之後會保佑你,一路平安,將來順利的考上大學!”我的鼻子有些發酸,把這些桔子收下之後,就意味著離別了,奶奶孤單的身影從此之後就會有一種落寞,再沒有一個孫子會在周六周日回家,老遠就喊一聲:“婆!”她也再不用半月半月的算著日子,等待我回家的那天煮些好吃的。在這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在媽媽的催促下,憋出了幾個字:“婆,我走了!”
我們沿途向那些親戚告別,二外公家,外婆家,他們也沒有說些什麼,隻是讓我過去了要好好學習,聽爸爸媽媽的話。外婆的反應自然是沒有婆的強烈,她一直信奉的是“想外孫,不如抱草凳”!對於我的離去,她表現的相當平淡。劉旋已經從他的外婆家回來了,再怎麼說,定好的日期不能誤了,我期望著能再看到雪姐的影子,可是這個小小的願望卻落空了。坐上了離去的汽車,心裏有些興奮,不過興奮中卻摻雜著一些哀傷,這個待了這麼多年的地方,有朝一日,說走便走了,真的沒有留戀麼?那是不可能的,那些夥伴,整個鬆立彎的夥伴,那些同學,整個村子的同學,那些親人,這一片地方的親人,還有那些早已習慣的風序良俗,每一樣早已在心裏紮下了根,我隻是在心裏說:“我走了,你們卻留在了我的心中,會隨著我的記憶穿越時空,一直到未來。”
劉旋的表現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似乎旅途的事情對於他來說早就習慣了,想想也是,四川到新疆,新疆回四川,現在又四川到新疆,這麼折騰幾次之後,誰還有新鮮感。我們上車的地方在文星,文星位於小元和伏虎之間,本來還說去跟四爹道個別的,這麼一來,就沒有機會再去了,去綿陽的車會路過文星,這裏幾乎成了通往很多地方的交通要塞。媽媽拎著的大包小包,一看就是一副外出的模樣,為了到了那邊之後沒有認識的同學的時候不寂寞,她甚至把家裏兩年前給我買的那個鍵盤都帶上了,三個人,有七個包,為了防止落下什麼,媽媽規定了我負責一些,劉旋負責一些,她再負責一些,反正每到一個地方就數一次,這種細心也防止了我們出什麼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