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二最後說:“桃三,借一步說話。”
我湊過去,顏小二耳語說:“桃三啊,有個事情……不過很可能是我的錯覺,就是關於阿朱……”
“不用再說了,”我信心十足地打斷他,“我已經想通了,你不要告訴我媽。”
顏小二似乎又迷惑了,但臨走時還是扔給我們一個燦爛的笑容。他走後,徐真人又被迫上了麻將桌。他依然是時好時壞,我也有點兒時好時壞。我想到如果我是愛一尊雕塑,我會想著把雕塑壓在身底下噬咬、揉捏、抽×,然後聽此石膏抑或大理石的物件輾轉喘息、呻吟求饒嗎?
不會的。
我越來越危險了。
有天早上我六點鍾就醒在床上,無論如何也沒法再睡,這時間對於阿朱和核兒來說還是半夜,我隻好出去。在走廊上遇見了徐真人,他必定也是剛剛參悟了一夜。我不能確定他今天瘋不瘋,上前嚶嚀說:“真人哥哥,我是紫鵑呐。”
“住口!”徐真人正色嗬斥道,“桃兒,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一些?”
看來今天是好的。
好的徐真人就沒勁了,我轉身往水房走,就聽到背後突然一聲斷喝:“孽障!回頭是岸!”
那一刻我仿佛突然被萬劫不息大法圓輪擊中,佛光從頭頂上打下來啪一聲把我的臉映得雪亮,耳中梵音吟唱,我差點兒沒跪下來喊:“師尊!弟子知錯了!弟子再也不會留戀於凡夫俗子肉體凡胎了!”
後來我發現徐真人當天的戲碼就是“回頭是岸”,而且還明顯帶有情節。他對核兒喊:“法海!回頭是岸!”對阿朱喊:“許仙!回頭是岸!”不知道在他眼裏我是誰。
我們決定帶他出去散散心,找找樂子。平常阿朱是很愛跟著我和核兒混的,今天卻斷然拒絕,他說我們的樂子都不是樂子。核兒替他惋惜,然後我們仨跑去博物館看免費書畫展。核兒對著一幅惲南田的畫整整看了兩個時辰,等他準備去看下一幅時,閉館了。
趁著核兒站樁,我和徐真人在一樓看了書畫,又去二樓看器物。我們在一堆古代飾品前盤亙良久,期間交流了中國的工藝美術到底從哪個時期開始退步等綱領性問題,雙方熱烈討論並達成了初步共識,得出可能是從天朝開始的重大結論。
後來又看見了一尊白瓷蓮花觀音像,應該是明代的,觀音姐姐麵容清秀,造型飄逸,線條柔潤,實在是現今難以複製之美麗。
……觀音坐蓮倒是個好姿勢。但是如果是阿朱坐我的話,我如何才能活到射/精呢?
徐真人喃喃自語:“觀音坐蓮……”
納尼?難道我剛才不小心說出來了?
“桃兒,”徐真人扭頭問我:“你喜歡蒼井老師不?”
你這隻牲口……
那天我們一直遊蕩到晚上十點才想起要回學校。我們並肩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大開著窗戶,穿過光怪陸離的城市,急速後退的路燈使我們臉上身上總是在一明一暗中交錯著。
核兒指著夜店門口成群結隊的豪車說:“把我們三個都賣了也不夠人家一個輪子錢。”
我問:“怎麼?落寞了?”
核兒長歎說:“是啊,不能免俗啊。這偌大的城市什麼都不屬於你,屬於你的隻有那間寢室和那張床。”
徐真人說:“錯了,寢室也不是你的,床也不是你的,甚至有時候身體都不是你的。”他指著自己的腦袋,“唯有穿過頭骨的深處那一堆神經元才是你的。‘你’刨去水分捏吧捏吧隻有一兩斤,一隻超市小型塑料袋足矣,要豪車何用?”
徐真人才是高人啊,從那時起一直到下車,我和核兒都覺得自己是一灘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