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賀旗,是我看不懂的,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想法了,他很矛盾,他很複雜,他有很多不同的樣子,曾幾何時,我用隨心所欲這四個字解釋了那些我無法解釋的他,可終究,我還是錯了,或許我真的是個很注意細節的人,或許我真的可以從許多細節上找出一個人所謂的麵目,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我並沒有優秀到什麼都看在眼裏的地步,也沒有出彩到可以以如今這般年紀就可以擁有幾十歲人那樣的見識,生活不是電影,沒有超級少年,也沒有偵探柯南,有的,也隻是我這樣可以偶爾一用但不能派上大用的小聰明。
我所忘記的,是那些過去,我忘記了我自己的過去,開始了不同的生活,然後忘乎所以的認為這世上的他們走在了和我相同的道路上,然而事實卻總是讓人無法微笑出來的,我茫然的看著張高照,終於明白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那賀旗縱橫天下將名字刻在江湖大道的年代,雖然不複存在,但那消失的也隻是身影而已,他的名字,像太陽一樣在無數個像張高照這樣的人的心中高高升起,他的故事,則像是那不停息的激流一般讓每個談起賀旗這個名字的人們洶湧澎湃,那些事情,是沒有人會忘記的,在那些回憶之中的他,不是,現在的他。
“所以,他,他騙了所有的人是嗎?”我露出個苦澀到了極點的尷尬表情,有些失魂落魄的看著張高照,喃喃的說道:“原來,原來,我從來沒有看破他,是這樣嗎?”
“你永遠都不能看破任何一個人。”張高照聳聳肩膀,看著我的眼睛,淡淡的說道:“沒有人會把心事寫在臉上的,你努力著努力著,能夠看到的也隻是相對不那麼重要的一些,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在心裏藏些東西,隻要看對自己,那就夠了。”
“怎麼看對自己?你告訴我怎麼看對自己?”這句像極了賀旗的話,讓我不由的憤怒了起來,從廣西到北京,這一路向南的萬裏大道上,我始終不能跳出的就是那個男人的目光,我始終無法看透的就是那個男人的心思,我所有的自以為是,所有的小心求證,一次又一次的被那個男人輕易的推翻,我的怒火,在胸膛裏不可抑製的爆發了起來,化作了無數的憎怨,紅紅的燒透了臉,連語氣都變的惡毒而沉重,以至於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無法相信就在剛剛的那麼一秒鍾,我曾經用如此陰測尖利的嗓音喊出了那樣一句歇斯底裏的話。
“把人逼死,是不對的!”我的歇斯底裏將措手不及的張高照嚇的連退了數步,將將的依靠在牆壁上,滿臉驚恐的看著我,直到那個讓我憎恨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我猛的回過頭去,就看到了那片陽光一般的笑容。
“你以為這些話,我還會相信嗎?”我冷笑一聲,死死的盯著那對純黑真摯如同湖水一樣安靜的眸子,譏諷的說道:“你有沒有問過自己,這一生一世之中,可曾說過幾句真話嗎?”
“跟隨自己的心,就能看清這世間的道路。”賀旗淡淡的笑了笑,將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緩緩的說道:“先生,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然而他幾十年間在信念之間掙紮,為的,的確是找到一條通向光明的大道,我們暗墨百年沉浮,曾經為了這所謂的光明,流盡了幾代人的血,當年墨青雲破家而出,一手創立的暗墨,即便不被家族認可,然而毅然舍棄榮華富貴跟隨他出走的,仍舊有五十六人,旁支也好,嫡係也好,我們墨家與賀家,本是地方上一等一的大戶,可如今剩下的也隻是這麼不多的幾個人而已,他們為了光明而走上絕路,這條路,即便到了現在,也沒有人說過後悔二字,前輩們沒有走完的路,我們後輩,是沒有理由不繼續下去的。”
“所以其他不相幹的人,其他無辜的人,就要跟著你們一起去赴死嗎?”我冷笑的譏諷道:“他的努力和堅持固然讓人心懷敬意,但你有沒有想過,他的瘋狂和偏執同樣讓人不寒而栗,他憑什麼認為自己就是那個有資格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掌心的人,他又憑什麼可以去操縱本來不屬於的他命運?”
“跟隨自己的心。”賀旗依舊微笑著,靜靜的說道:“道路是怎麼樣的,跟隨自己的心便會明白,前輩們跟隨自己的心所走的,並不是先生如今所要繼續下去的道路,我們暗墨,從來都不是什麼想要讓更多的人陷入痛苦之中的野心家,我認同他的,也隻是我的心告訴我自己那是正確的道路,與人為善,盡我所能的讓世界變的更好一些,就是我和前輩們所跟隨的心。”
“可你明明說過,要做一個晚輩該做的事情,如今這暗墨之中,剩下的,不就是那個老家夥嗎?”我冷冷的看著賀旗的眼睛,悲憤的說道:“什麼都是你說的,你,到底有沒有問過自己,這樣的日子,這樣的製造一個不存在的世界去欺騙自己的日子,有沒有個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