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一陣雞鳴聲中,沉寂一夜的大錢村再一次的熱鬧了起來,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一早出門的這些村民手裏拿的卻還是鋤頭,當先的一個四十多歲中年人緊了緊腰上的褲繩,先吐了口痰,然後恨恨的看了一眼村前那座大山上的小廟,忍不住就罵了一句髒,這中年男人姓趙,名大屯,說起來也是這小村子裏的一個頭麵人物,雖然不是村長支書這般的所在,然而對於一個壯勞力都在外麵打工的小村子來說,他這種年富力壯的男人成為這村子裏的頂梁柱也是極為自然的事情,如今大錢村裏除了些許老弱婦孺之外,有的也隻是些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推算起來,他的年齡倒是最大,所以大家也願意叫一聲趙哥和他商量點事情。
見這帶頭的老大哥又罵起了娘,旁邊的一個敞著懷的黑瘦漢子就笑了:“趙哥你是不是又惦記那天晚上發瘋的那個娘們了,黑燈瞎火的雖然沒看清楚樣子,可聽聲音倒是甜絲絲的,壓上一晚折壽幾年也認了,不過這娘們可是個辣椒貨,趙哥你想吃,可得小心點啊。”
“少他娘的瞎扯,我是恨那個黃老頭不地道,害的咱們賠了本,誰想在這土裏刨食!”趙大屯瞪了一眼那黑瘦漢子,心中有點恨鐵不成鋼,早些時候還沒有那泥石流堵了一線天小路的時候,這大錢村離縣城不過是半個鍾頭的腳力,按理來說,這種距離大家出去打工賺錢也並不是什麼費勁的事情,可想出去,卻不是這麼容易的,年輕人倒還好說,爹娘還不到需要照顧的時候,家裏也沒有婆娘和孩子牽掛,說出去背著鋪蓋就走了,最麻煩的就是他這個歲數的,上有老,下有小,作為家裏的頂梁柱,他得時時刻刻的看著這個家,這重責任,無疑就讓外出打工成為了不可能。
既然不能出去打工賺錢養家,那麼總要需些路子糊口,趙大屯平日裏農閑的時候,和自己這幫兄弟說的最多的一個話題就是如何賺錢,可他即不懂技術,又沒什麼文化,賺錢談何容易,能夠指望的,也就是自己這些鄉親哪個發達了之後,他能夠去跟著人家幹幹,有這種心思的人,在大錢村為數不少,可大家都指望著別人,弄到最後,也隻能是不了了之,可在這個時候,黃老頭養羊賺到錢的消息就傳了出來,他們一幫子人帶了些蘿卜玉米去找黃老頭的時候還怕人家拒絕,結果沒想到的是,那黃老頭居然幹脆利索的答應了,那時候趙大屯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可等著錢投進去之後,才發現中了黃老頭的圈套,不僅是他,大家夥的錢都賠了不少,最後幾乎是割了半身的肉才勉強換回一點錢,因為這個原因,他恨極了黃老頭,可壓根沒有想過,到底是誰巴巴的準備了不少說辭想著去求人家,所以,下意識的就說了一句:“咱們今天晚上,分頭行動,一撥去把黃老頭調出來,另外一撥,去他那破廟裏再找找,我就不信了,挖地三尺,還找不到他藏的錢!”
“可他那裏好像真的沒有什麼東西了啊。”黑瘦漢子愣了一下,覺得有些頭疼,他們這些人跟著黃老頭做養羊的買賣賠了錢之後,大家一合計都覺得這老東西可恨,拖家帶口的百十口子去把黃老頭從那個財神廟裏拖了出來,那個時候,真正是稱得上群策群力,經曆過文化不小革命批鬥地主的那幫老爺子一條條計謀使出來,將當年的那場運動再來了一次,先是剃了黃老頭的陰陽頭,然後就是牛鬼的蛇神的大帽子加上十字架給他押著遊街,女人和小孩拿著石頭土塊死命的招呼,男人們就直接拆了財神廟,裏麵值點錢的東西都搜刮回了自己家,可就是這麼整,隻剩一口氣的黃老頭依舊是嘴硬的說自己一分錢沒有,要不是怕出了人命,大家早就把他打死了,到了最後,就是一張什麼用都沒有的白條,到現在也沒還清。
“他肯定有錢,就是藏起來了,要不哪來的錢來種樹買苗木!”趙大屯冷笑一聲,很自信的這樣分析道,那一次見實在榨不出錢了之後,村裏那些原來的紅小兵,現在的紅老兵就搬出了毛大爹的三十六計,說先讓他百花爭鳴,然後等著狐狸尾巴露出來的時候就上前一網打盡,趙大屯沒什麼文化,覺得老輩人說的肯定不錯,就放了黃老頭一馬,等著等著,果不其然黃老頭就突然搞起了種樹苗,去問他要錢,還是那句話沒有,問他這些錢哪來來的,黃老頭就支支吾吾不肯說明白,一頓毒打自然是少不了的,可打來打去,黃老頭也隻承認是他在大名縣做算命先生賺來的,這個答案大家顯然都不滿意,可他們又不敢真的殺人,弄到現在,就成了個不死不活的局麵,黃老頭隔三差五從外麵弄點樹苗啊,野草啊什麼的往山上種,他們就隔三差五的去砍了那樹苗拿回家當柴燒,像是他剛才出的那個主意,其實,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想的就是突然襲擊,或許能查出這黃老頭的錢藏在哪裏,但不幸的是,每一次都是什麼也拿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