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巧睡得昏昏沉沉的,聽到耳邊似乎有爭吵的聲音。她十分想開口,昨天加班加到四點半,就不能讓她多睡一會兒嗎?
不對,方怡巧猛然醒悟過來,自己一個人住,哪裏來的聲音。想起身,卻發現胸口悶得發慌,頭也痛得如同有幾隻錘子不停在腦袋裏砸得她生疼。別說起身,就是眼睛也不能睜開。
“睡在裏麵的難道不是你孫女,不姓方。這個時候逼我們過繼,還有沒有良心。”一個又疾又快的女聲,高聲嚷嚷著。
“小孩子頭痛腦熱的,總歸會好。我老太婆四個兒子七個孫子,不愁後代香火哩。我是為我的兒發愁,他沒有兒子以後都直不起腰板走路。躺下去,祖宗都要罵咧,沒有供飯的人,想一想都替我的兒愁白了頭喲。”一個聲音略蒼老些的,也提高了噪音不甘示弱。雖作出哭腔,聽起來卻是滿是諷刺的味道。
這些聲音如擂鼓般,在方怡巧的腦袋裏敲擊著,痛得她想睡睡不了,想醒醒不過來,真真是痛不欲生。
“那也沒有找個快成年,父母還在跟前的說法。這是過繼還是謀奪家產,三房端的好算計。”女高音顯然是氣著了,開始不管不顧。
“六郎有什麼不好,老三辛苦養得這麼大了,你過繼過來不用幾年就可以成親娶媳婦抱孫子。”聲音裏滿是不屑,光聽聲音也能想像出,她一副穩穩拿捏住了對方的表情。
“不就是看我們當家的是有功名的秀才,想幫他們家小六找門好親事嗎?”女高聲恨聲揭破。
“你能生出兒子,自然就沒人逼你了。”蒼老的聲音涼涼的。
“夠了,你們在說什麼呢。慧娘,有這樣說三哥的嗎,還有娘,巧姐如今病著,算當兒子的求求你,別跟在這裏添亂了。”一個穩重的男聲,聲音裏充滿著疲憊。
“你……哼。”婆媳兩人,都恨恨噤了聲。當婆婆嚴厲警告兒子,此事不許再拖。
當娘子的,也不說話,直接坐到女兒床邊。方怡巧滿耳都是“嚶嚶嚶”的哭聲,不多時,感覺有人進屋用一雙溫暖的手撫上自己的額頭,還有人給自己喂了溫水。
“燒了這麼久,還不能退燒,這可怎麼辦是好。”是男聲自言自語的聲音。
方怡巧沒力氣去想自己怎麼會躺在這裏,又變成了別人的親閨女,慢慢沉睡過去。
“慧娘,再怎麼說也不能直接頂撞娘。”男聲見女兒睡著,對著自家娘子歎氣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慧娘頓時眼淚又流了下來,控訴道“她巴不得我們巧姐回不來,再把我休了,好讓你娶他們許家的女兒你的好表妹哩。你若是有心,趁早直說,我們娘倆給你挪地方。”
“這是什麼混帳話,我怎麼可能……你還不知道我,你……你氣死我了。”男子氣得跺腳,看慧娘哭個不停,說不得打不得。娘那頭打著為自己好的旗號,不光催得急,還扯到三房一家人。事關親情,他推吧,家裏人難受,不推吧,又自己難受。
可憐兩頭不討好,老太太背後說他有了媳婦忘了娘,是個沒誌氣的東西。娘子嘮叨他軟弱,一家人欺到四房頭上也不敢吭聲。真真是難為得他,恨不得撞牆。
慧娘哪裏真敢給他挪地方,不為自己,也要為女兒。她進方家十年,就得了這麼一個女兒。婆婆雖然不喜,她可是當成寶貝一樣心疼了八年。
借驢下坡,慧娘抹了眼淚“我自是知道你的,可是婆婆她這是想逼死我哩,除非我死,怎麼都不會答應。”就算過繼,也是為了女兒以後有個依仗。三房的六郎自己還有個親妹妹,怎麼會把巧姐放在心上。
本想拖一段時日,等娘家回了話再計較。沒曾想婆婆步步緊逼,巧姐還病著,就追上來敲打,也不怪她一時激動亂了分寸。
慧娘拉住自家相公的衣袖,抽泣起來。“總要等巧姐病好了再說吧。”
“是呢,郎中也說不出個來由,就這樣燒著也不是個事。”男子見狀,拍拍慧娘的背,神色凝重。
“巧姐喊著頭痛呢。”慧娘見女兒極小聲音說了些什麼,忙俯上去聽了。
方怡巧正忍著胃裏翻湧的酸臭,掙紮著想坐起來。男子上前一把扶著女兒坐起道“巧姐感覺好些了嗎。”關愛之情溢於言表。
方怡巧身上一絲力氣也無,明明惡心不已,想吐卻吐不出來。頭上更是如同灌了鉛,抬頭都極是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