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不得了的隱私,竟然就是夏桑霖的長隨遇到跟翠英鑽進一個田堆的外來漢子,不知是什麼情形之下,這外來漢子告訴長隨,自己是拿了錢財替人消災的。
七拚八湊之下,夏桑霖倒也很快還原事件的十之八九,生覺此女實在過份,故而對她印象欠佳。偏生她弟弟又成了自己同門,這份別扭就別提讓這正人君子多麼難受了。
“就算那位大嬸不該高攀,可也沒必要這樣對她,可是對於婦人,名聲……”
方怡巧冷笑“原來,你還知道名聲對於女子是多重要,她帶了全村嘴最碎的婆子到家裏,之前又借機支開我身邊的人。你可有想過我的處境……”
“你當時並未上當,不是全身而退?”這正是夏桑霖最為不恥的地方,明明識破了也沒讓對方得逞。何必事後再行追討,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這人腦子傻掉了吧,方怡巧再次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是吧。男人隻要與女人爭論,必然會拿出這句話來給自己撐腰,以證明自己是君子。你就當你的君子去吧,別人算計你,你就由人算計,別人打你的左臉,你再把右臉伸出去給人打。慢走不送,以後沒事別來招惹我這個女人加小人,不然要你好看。”
夏桑霖灰溜溜走了,方怡巧憋著一肚子悶氣,剛回頭看到呂先生站在她身後,臉上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方怡巧剛走近叫了一聲“先生”,她回過神摸摸巧姐的頭發,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告誡她“這世上的規則本是男子所立,他們要求女人‘德、容、功’兼備,又要女人不嫉妒、不生事、不枉言。可對自己呢,無論做錯什麼事,都是有借口和理由的。你不需要與他們辯駁,駁來駁去,無論輸贏,吃虧的還是自己。”
說完轉身回房,巧姐看到一個落寞的背影,再不忿,也隻得承認,先生說的對。對於一個來自現代的靈魂,平等自由這些都已經植入了骨髓血液之中。說話做事,掩藏的再好,也會不自覺帶出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先生是在提醒她,這個時代容納不了她這樣的說話行事。可若真的變成標準的古代人,她這輩子豈不是要憋屈死。
發現問題不怕,她天生就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行,既然不讓我做,那我就……偷偷做。方怡巧開始規劃自己之後的行事準則,那就是外表低調、純良、做一個標準的淑女。至於內裏,哼哼,掩飾的好,誰知道。
夏桑霖再一次鬱悶了,廚娘做出來的還是不合先生口味。反而他無意中烤製一隻,倒讓先生讚不絕口。想到自己不遠千裏前來求學,最後淪落到在山野村莊捉鳥烤鳥的命運,不禁苦笑。
一邊幫他打下手的小石頭,安靜的過份,卻總能在最適當的時候幫到他。讓他納悶,這姐弟倆性格還真是相差甚遠。
“夏師兄,你知道為什麼一樣的方子,你和廚娘烤出來的,會完全不一樣嗎。”這是先生出的考題,讓他們一邊烤製一邊想明白,為什麼同一張方子,卻會出來二個不同的結果。
“哦,為什麼。”夏桑霖苦思許久,仍不得解。想到先生的嘲笑,治大國如烹小鮮,如果這麼簡單的事兒都想不透,又何談理想,倒不如回內宅呆著的好。心裏就委屈得很,聞言精神很是一振。
“因為你放佐料從來不看份量,大把大把撒進去,差不多就行了。廚娘總是小心的很,生怕浪費了東西,所以烤出來的鳥兒,滋味不如你的醇厚。”小石頭小心將已經裹好泥的土疙瘩埋進地裏,又生起火堆,這才席地重新坐好。
“就是這樣。”竟然就是這麼簡單,夏桑霖皺著眉。瞬間一百一千個念頭從腦子裏轉來轉去,認真思考著。
等捧回去看先生吃的盡興,這才說道“……小師弟所言竟是真的,弟子……”
林先生抹抹嘴,又拿起熱毛巾擦了擦手,“你若隻想考個進士,做做學問,老夫完全不必教你這些,讀好你的聖賢書就是。”
抬頭看了他一眼,歎氣道“誰讓你念念不忘子歸兄的遺願,要當官,而且要當一個好官。小人誘之以利,君子欺之以方,想當好官,無非就是六個字,或者說四個字。”
“請先生賜教。”夏桑霖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響頭。待他起身時,已雙眼赤紅,讓人不忍直視。
“真君子、假小人或者說外圓內方。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少年失魂落魄的走了,開始遊蕩在村裏的樹林,小河和田梗。他的長隨則盡職盡責的跟在後麵,小心注意著少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