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夏天,方怡巧來這裏正好一年。這個夏天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卻都是好消息。大伯父調任京官,禮部六品主事。轟動整個青城方氏,歸宗之事再被提起。
拿夠了喬的方老太爺終於點了頭,方氏族長親自將方氏一眾人等錄入族譜,自然順便將老太爺記到正妻名下。聽說族長大人錄完族譜,哭得象個孩子。方老太爺也跪在祖宗牌位麵前,老淚長流。
大伯父的二子定了太仆寺一個主薄的女兒,正是門當戶對,老太爺接到信,也吩咐家中二娘子和三娘子到跟前“幾個大的都定了親,也該給家裏幾個小的物色物色。”
說的自然是二房的三郎四郎,三房的五郎。三郎十五歲,四郎五郎同年,都是十二歲。這會兒物色,等到議親,定親,也要一二年,再到成親,三四年過去了。現在物色,在當時看來,卻是正好。
二娘子對自己兒子的事心中早有章程,看了一眼婆婆,問道“爹所言甚是,不知是個什麼章程,免叫媳婦壞了事。又不知娘還有何吩咐,一並說來,才好打聽相看。”
老太太剛要張嘴,老太爺一記刀眼過來,嚇得她住了嘴。道“一等是父兄有功名在身的,若是不行書香門第也無妨。”
又看向三娘子,接下來的話顯然是對她說的“再次些鄉坤人家也可,哪怕家世清白的莊戶人家也使得。你們看好了,報到我這裏再斟酌一二。今時不同往日,這聯姻是結兩姓之好,不可大意。”
三娘子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知道公公是防著他們許家又將女兒塞過來。咬著牙答應下來,回去對相公哭道“難道我這個當娘的不想兒子過得好,我還會害他不成,這樣防著我。”
抹抹眼淚又道“我不知道找有功名的人家,可你這個當爹的不爭氣,連個秀才都不是,怎麼匹配。哪些鄉坤莊戶,都是些大老粗,能生出什麼樣的女兒來。商戶人家好歹家底殷實,嫁妝豐厚。五郎本來不是讀書的料,有份嫁妝在手,往後也不怕什麼。”
“你兒子是少了吃還是少了穿,就這麼見不得銀子。還想靠著媳婦的嫁妝銀子養家,那還不如現在就打死,免得丟了方家的臉。”因大哥回家,他常待左右。看了幾日,終於決定重新拿起書本,還是要有個功名在身,這腰板才能挺得直。
大哥臨走時還特意說方家對不起他,給他找了個這樣的嶽家,讓他不要怪老太爺,他也十分自責。一直自我感覺良好的方長武懵了,咂巴幾天才轉過味來。
自己沒考上功名,怪不得別人。可為什麼其他幾房的孩子讀書都有出息,自己一房三個兒子,二個大的已經明擺著心不在讀書上。還在讀書的七郎,他放下當爹的身份去看,也不是個有天賦更不是能吃苦的。
當娘的日日在邊上講賺銀子,開鋪子,讀書也有吃不上飯的。再加上眼光狹隘,心胸不開,帶出來的孩子能是個上進的才怪了。
想來,自己是和母親最親近的一個,結果家中四子,就隻有自己是個白身。這些年,拿著鋪子租出去打的夾帳,活得滋潤不假。可往人前一站,人家隻認你是方舉子的兒子,方大人的三弟,什麼時候能認過他這個人的。
兄弟們至少是個秀才,就是在縣老爺跟前也有個坐的位置。現在白身還不顯,往後分家……想到這一節,方長武冷汗直淌。
“隻要人家姑娘不錯,有沒有家底不用在意。你聽爹的準沒錯,他還能害了我們不成。”終究是和她十多年夫妻,真要講什麼重話,也說不出口。
二娘子和三娘子忙著相看,要外出,還要請客,這裏的事便有些吃力。老太太趁機說了不少軟話,讓老太爺重新將管家的事交給她。
因著榆林縣不大,又是同一家人,二娘子三娘子就常接了同一家的請帖,請客也合在一處辦了。開始還好說,時間一長,二娘子便深感不安。
看中幾家不錯的女孩子,按理雙方家世也相匹配,怎麼不冷不熱讓她摸不著頭腦。好在娘家嫂嫂點撥,才明白這是受了三娘子連累。
可這話非但不敢在公婆麵前提起,就是對相公也不好多說。好在娘家也是榆林縣上叫得出名的人家,借著嫂嫂請她坐客,避到娘家相看。有時候請客,也擺在娘家。
情況這才和緩下來,慢慢也看中了三四家的姑娘。隻是還需時間慢慢觀察,同樣也希望兒子能過了童生試。有了秀才的功名,無論提親還是成親,臉麵上要好看許多。也許,還能攀上一戶她極喜歡,但身家略有些高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