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食物鏈(1 / 2)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要讓魯迅先生來說這是一些沒辦法了。

斯文覺得自己怎麼說也是把興趣做成了職業的,按現在的標準這難道不就是成功人士麼,曆史老師是一種非常具有韜略和城府的特殊公務員,那是很光輝燦爛的立命之所。

有個叫何倘的學生,是高二文科班的,也住斯文那個小區裏,斯文還在上大學的時候給他當過英語家教;當初斯文知道他也在這個學校之後,出於對老街坊後代的關懷,還特意去跟高二六班的班主任邢老師打過招呼,麻煩他照管下這孩子的學習。邢老師就笑,說這孩子蔫不出溜,耷拉著八字眉毛不知道整天都想些什麼,神神叨叨的,沒想到小斯你還認識他。

斯文對於這種對學生品頭論足的行為很不以為然,難道學習不拔尖連長相也要一並受連累嗎?隨口跟邢老師扯了幾句什麼別的,就訕訕的告辭了,人生第一次走後門就這麼很不爽利的宣告結束,鬼知道邢老師後來關照他沒有——在薊門實驗這種績效至上的地方,老師學生雙向選擇,一個班五十好幾個學生,出類拔萃者雲集,後邊的老師正眼沒空瞧,隻有你拖了全班平均分或者合唱比賽跑了調,才能暫時贏得存在感,被老師找去一頓亂熊。

後來何倘就把斯文這兒當個據點了,午休的時候經常晃過來吃飯,請教一些生僻離奇的曆史詞條或者事件斷代,也算一種別具一格的忘年交。斯文看出來這孩子其實不是笨拙,而是心氣高,薊門實驗認分不認人,他懷才不遇感相當強烈,老師同學不重視他那他索性也不去尿他們,再加上他喜歡寫點曆史向傷痕文學之類的酸文假醋,交上去邢老師也不賞識,每次都是打個半死不活的剛及格給他,有一次邢老師還半開玩笑半無奈的把何倘的月考作文給斯文看,那字裏行間有點兒自比曹子建的意思,最後一句還引用“微斯人吾誰與歸”,給班主任弄個了“神神叨叨”的印象也算得償所願。

這天何倘來,手裏居然拿的是一本物理龍門寶典,斯文驚詫的笑說:“何倘,曆史我還能幫幫你,這個我就不成了,你得上對麵找胡老師。”

何倘還是蹙著他愁雲慘淡的八字眉毛:“要分班了啊。”

斯文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高二下學期期末的分班考試鬧的;那些高一進來沒有被分到理科一二班和文科五班的學生都卯足了勁兒要在高二這最後一把賭個鹹魚翻身,高三文理徹底分家之後就設了重點班,理科兩個文科一個,一個班定額四十個人不解釋沒商量,但是隻要進了重點班就是北大清華在招手人大廈大任你走,誰家孩子進了薊門實驗重點班那就是對家長前半輩子的最高褒獎。

“你怎麼?你不學文哪?”斯文更訝異了,他以為何倘這個小文青是鐵板釘釘要學文的。

“曲高和寡,學文科在這種地方沒前途。”何倘特深沉的坐下。

斯文語塞,薊門實驗的確是有點重理輕文的傾向。

“那現在開始看物理來得及麼?”斯文有點擔心,薊門實驗那幫理科一二班的學生可不是玩假的,更何況這同學數理化都是在生死線邊緣徘徊的水平。

“這種東西隻要上心還有學不會的道理?”何倘看著寶典的眼神有點小鄙夷。

原來這位是認定了自己非不能也,是不為耳,年少輕狂勁兒正在峰值呢,菩薩托夢他也不會聽的。

斯文看著磚頭似的寶典歎口氣:“那要不讓你爸媽給你請個家教?或者我去跟胡老師說說讓他抽空給你點點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