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憶昔(2 / 2)

他為柳旭子的誤入歧途感到悲憫,同時也為自己生前為國為民、死後卻危害人間而痛苦萬分。他如今已身為死靈,可為何為人時的悲苦卻加倍地感受在靈魂上了?他不明白為何家族的盛與衰、福與禍會轉換得如此迅速,以至於時至今日他依然無法相信他的家族已逝去十年,而曾經如花似玉、令他幾番按下心中別樣情愫的異胞妹妹竟已成為人人避而遠之的女魔頭。

他隻記得那是在關外的某一個清晨,天未大亮,寂瑟的大雁聲回蕩在大漠蒼穹,從京城趕來的小黃袍手持一道聖旨,不顧舟車勞頓地令他即日回京。然後等他揮灑熱汗、單槍匹馬地趕回京城時,他從始至終都拚死效忠的老皇帝卻令人將他打入天牢。之後,他和他全家族的男丁被一同押上刑場,他看見他年邁的父親老淚縱橫地叫喊著這是欲加之罪,而他年幼的弟弟們卻還在傻裏傻氣地四處張望著。

人頭落地的時候他沒有一絲知覺,然而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此生最疼愛的三妹劉絮絮近乎絕望的哭喊。於是他循聲騰空飛起,他看到了自己的屍身,他的頭還半懸在脖子上,整個刑場是漫天的血腥之氣,全家男丁皆被盡數屠盡,他的家族已無半點香火可續。然而,他的眼中並沒有淚。他想,操勞半生換來的卻是家族的死無葬身之地,這樣的罪,便是獄火烤炙、永世不得超生也無法贖清,於是心中平靜。而既然身已死,他便不再在意人世間的規則,他要去守護他還在人世的三妹。

然而,當他找到三妹時,三妹正遭受著慘無人道的蹂躪。他如花似玉、完美無瑕的三妹被數名粗野的官兵推倒在地。他們瘋狂地撕裂開三妹身上的絲綢衣襟,三妹雪白柔嫩的肌膚也一點點裸露出來。在那一刹那,他心中的惱怒和憤恨倏然噴薄而出,而那數名官兵也突然暴斃而亡。

三妹似乎感應到了他的存在,按照他的指示順勢逃離出去,她忍痛在自己的額部劃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滿臉的血跡掩蓋了她驚人的美貌。從此,三妹得以苟活於世。後來,三妹拜師邪道,深夜掘土刨墳找出他的屍身,揮霍數年時間將屍身製成傀儡,施展邪術將他的靈魂封印於傀儡之中,片刻不離地攜帶著傀儡,始終隱藏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每日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而為了謀求生計,她聽從邪教指示殺人放火、劫掠偷盜,最後終於落入邪道,至今過著荒誕不堪的生活。

回首以往,他雖無悔,卻感到莫名悲痛,無端的巨禍纏身令他懊惱,而三妹的壞事幹盡也令他矛盾異常,所以,現在的脫離屍身、遠離邪術令他無比釋懷。也許是時候跟三妹告別了,生死本就大相徑庭,隻有自己離開才是對三妹最好的選擇,哪怕往後魂飛魄散也是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