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國下意識地說:“不會的……不會吧?也許那個人根本不是為了要錢……”他連忙收住口不說了。
季宛寧注意到楊建國的反應,故意加重語氣說:“如果不是為了要錢,那就更可怕了!那人是不是你們的什麼仇人?除了要錢之外,更想把你們弄到身敗名裂的地步。老楊,你想想,要是那件事公開了,範姐那種個性,隻怕就是死路一條了!”
楊建國凝視著季宛寧,心神不定地說:“你……你的意思是?”
季宛寧做了個誇張的手勢,堅決地說:“豁出去了!不瞞你說,老楊,我前幾年是政法記者,跟公安方麵打交道比較多。這種事情我多少知道一點兒,其實真想查,是很容易查出來的。老百姓可能不知道,公安現在的技術力量挺雄厚的,像這種敲詐勒索案,一查一個準兒!我看,咱們隻有報警了。”
楊建國沉默地看著季宛寧,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好一會兒,他慢慢地說:“小季,你是不是把我當傻瓜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好了。”
此時,季宛寧對自己的猜測更有信心了。顯然楊建國已經從她的話中猜出了什麼,但如果不是因為心中另有機關,他為什麼會對此這麼敏感呢?
季宛寧決定冒一次險。她嚴肅地說:“既然你已經看穿了我的用意,那我就不跟你繞圈子了。老楊,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楊建國臉上雖然保持平靜,但目光裏卻流露出一絲惶恐。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季宛寧,似乎要從季宛寧眼睛裏挖出她的思想,得到他所需要的內容。在長達幾分鍾的沉默裏,季宛寧從楊建國的目光中讀出了很多內容,懷疑、猶豫、羞恥、恐懼、憂慮,這些情感糾纏在一起,令他臉上漸漸布滿痛苦的表情。
季宛寧任憑楊建國沉默著,她隻是一言不發地、坦誠地看著他,秀氣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鎮定自若的勇氣。
終於,楊建國臉上的肌肉抖抖地抽搐起來,目光頃刻間便崩潰了。他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出人意料地發出令人震顫的啜泣聲,含糊不清地嘶叫著:“我沒辦法……我實在不得已……哪個男人受得了這種羞辱啊……”
季宛寧一直繃得緊緊的神經,一下子鬆馳下來。她明白,這個賭她已經贏了。現在,她隻需等待楊建國盡情發泄內心的痛苦後安靜下來,再去揭開那個神秘的謎底。
不出季宛寧所料,一陣痛哭之後,楊建國終於恢複了平靜。季宛寧遞給他一條毛巾,他胡亂地擦了兩把臉,眼睛鼻子都紅彤彤的,令季宛寧看著不由感到難過。如果不是出於幫助他們的目的,季宛寧幾乎沒有勇氣逼迫他說出真相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楊建國慢慢地、聲音低沉地開口了。“本來我想,隻要能夠實現我的目標,這件事就不會再發展下去,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它的真相了。因為我對麗華很了解,知道她是不太可能去報警的。我沒有想毀掉誰,麗華,甚至那個王八蛋,我都沒想毀掉。我隻是想盡一個男人最起碼的努力,去拉回自己的妻子,把她從外麵那些隨處可見的誘惑中拉回來——徹底地,不留後患地。如果我隻是簡單地抓一次奸,那隻是暫時解決一下問題,以後麗華還可能會找到其他的王八蛋,而且也許她會因為恨我而離開我,那不是我的目的……我早就知道他們鬼混的事兒了,你沒法想像一個男人麵對這種事情時的痛苦。可能大家都認為,我這人生性老實、愚笨,一事無成,但你們都忘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是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有男人的自尊,有權利讓自己的老婆不跟別人鬼混!”
說到這裏,楊建國顯得十分激動,拳頭握得緊緊地,似乎要砸向一個假想中的目標似的。季宛寧忽然有些衝動,想上前給這個受傷深重的男人一些女性的安慰。她努力控製自己,好不容易才沒伸出手去。
楊建國停下來,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一會兒,他接著說下去。
“我想出了一個計劃,像你剛才說的那樣,為了實現這個計劃,我花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好在我在生活中本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沒用男人,不會有人注意我的存在。我跟蹤得很耐心、很仔細,他們絲毫沒有發現我的蹤跡。我托人從境外買來專業的設備,不露痕跡地裝進他們那個……那個小窩裏。他們每次約會,雖然總是很小心,但隻要一見麵,就像是什麼都忘了,那麼動情,根本就沒注意到有任何不妥,不知道已經有一雙眼睛把他們的醜態全看在了眼裏……之後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如果你很執著地做一件事情,你會發現沒有什麼是克服不了的。我寄出了第一封特快專遞,晚上回家,就能觀察出麗華臉上的驚恐表情。雖然她很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她不知道,其實她在對待家庭方麵,遠沒有她在外麵那麼細心。可能是抱有僥幸心理吧,她沒有馬上彙錢,但當第二封特快專遞收到後,她就崩潰了。老實說,我之所以每次隻提出五萬元的數目,也是因為我知道,麗華不會有太多私房錢……她當然不會向我要錢。當我查到帳戶裏的錢到了十二萬就停下來時,我知道她大概山窮水盡了。最後一次給她寄影碟,是想狠狠地嚇她一次,讓她明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別以為她那些把戲可以騙過全世界……可我沒想到她會那麼緊張,當天就出了車禍,我……我自己反而被嚇著了,要是她出的不是那個小車禍,我就……到那時候,我知道該停止了。那個賬戶裏的錢,我沒去動過,也永遠都不想動。我不打算告訴她真相,就讓她這樣一直提心吊膽地過下去,再也不敢在外麵動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