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翠西亞大喊道。除此之外,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索爾斯巴利爵士會作何感想。就算我的事業有成,如果被他發現是自己女兒出的錢……”
休貝爾的語氣開始不再冷漠,派翠西亞聽到那番話便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這樣,你是在擔心父親呀!沒問題的,你不需要擔心,這是我自己的錢,我不會跟父親說的。”
“即使我會離開索爾斯巴利爵士?你仍然不向任何人透露錢的事情,並且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回來接你嗎?”
“這是當然的,休貝爾!”
派翠西亞抱住休貝爾……不,並不是派翠西亞抱住對方,休貝爾不知何時已主動將派翠西亞擁入懷中。派翠西亞羞得滿臉通紅,如果被伊芙琳撞見的話,一定會皺起眉頭斥責自己不成體統。
可是,伊芙琳不在這裏!!
休貝爾隻擁抱派翠西亞數秒便鬆開了雙手,轉而望向身後,他似乎很在意手邊的工作。
派翠西亞慌忙捉住休貝爾的手腕,將巧克力盒塞到他的手上。
“休貝爾……我相信你,所以求求你,給我一個愛我的證明。”
“證明?我懂了。”
休貝爾悄悄地環顧四周並迅速地彎下高大的身體,將自己冰冷的嘴唇覆蓋在派翠西亞的唇瓣上。
“謝謝你,派翠西亞。”
“嗯,那個……我會支持你的,休貝爾。”
“你真的是很棒的人。”
休貝爾這時才開始有了笑意。派翠西亞喜悅得無法言語,她始終凝視著一手漫不經心地拿著巧克力盒走回去工作的休貝爾。
“派翠西亞,仔細地將信讀過一遍。”
伊芙琳對著坐在長椅上的派翠西亞,靜靜地開口說道。
從今天下午開始,派翠西亞就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派翠西亞回過神後查看了信件盒,確定裏頭放的是邀請函的回函,臉上便明顯表現出了失望之情。
“一定都是一些無聊的信件,不管哪封都一樣啦。”
派翠西亞隨手將信丟到一旁。
伊芙琳站起身撿起掉落地麵的信,飛快地看過一遍。
“在宴會上,不起眼的小事也能因而展開話題喔。”
“——我不想聊一些枯燥乏味的事,而且我這次要在宴會上和休貝爾共舞。”
“休貝爾隻是一介男傭。”
“可是,策劃這次宴會的人是我!”
派翠西亞發著牢騷並倒在長椅椅背上,伊芙琳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令尊會同意舉行這次宴會的計劃,是想讓你藉此機會認識其它男性。”
“我已經受夠眼裏隻有財產的落魄企業家!他們每天狼吞虎咽地吃羊肉,最後胖得圓滾滾、不堪入目,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誰也不知道現在長相俊美的人,將來會變得怎麼樣啊。”
“沒有那回事。休貝爾說過,騎馬的人不會發胖。你知道嗎?聽說休貝爾他擁有貴族的血統喲!”
“怎麼可能,如果是這樣,他怎麼可能還會當仆人。”
“當然是因為家道中落,像是投資鐵路的股票。”
伊芙琳沒有回答。派翠西亞立刻陷入自己的想象,她緊靠著長椅椅背,滔滔不絕地對伊芙琳說:“這種事很常聽說啊。父親一開始興建鐵路時,貴族完全不屑一顧,後來因為鐵路的股票很賺錢,近十年內才興起了投資股票的風潮。然而鐵路早已發展得十分完備,我聽說選擇興建新鐵路卻失敗的貴族中,有人因此散盡家產,休貝爾肯定也是其中之一。”
“因為鐵路傾家蕩產的貴族成為鐵路王的男傭?”
“哎呀,可是錯的是破產的公司,並不是索爾斯巴利家呀。而且,說不定休貝爾無法放棄夢想,打算要努力積蓄資金,重新興建家園喔。”
“男傭微薄的薪俸足以重新興建家園嗎?”
“我當然也會幫他的!你聽我說,伊芙琳,這絕對不是我的片麵之詞。”
派翠西亞的眼睛忽然進出光芒,看著伊芙琳。
伊芙琳像姐姐一樣帶著幾分無奈的心情,望著活潑有衝勁的妹妹派翠西亞,派翠西亞生來就藏不住秘密。
“休貝爾他呀,我!這件事是個秘密喲!我給了他一筆錢。”
伊芙琳陡然停下手邊的動作。
“一筆錢?”
“沒錯,不要告訴其它人喔,我也隻告訴伊芙琳而已。我剛開始隻是希望能讓休貝爾穿上更好的大衣,休貝爾在那個時候就有提到他想自己創業,然後等到有一天他變得有錢有勢,爬到足以匹配得上我的地位時,他就會回來迎接我。”
“休貝爾他告訴你他需要錢嗎?”
“是啊。他說隻要他有錢的話,就能接受我的感情,所以我開了一張支票給他。休貝爾到底會不會愛上我呢?雖然我也還沒有把握……不過一定沒問題的吧。”
派翠西亞一麵說著沒問題,一麵等待伊芙琳點頭附和。伊芙琳將散亂四處的信件收拾進盒子,並且沉穩地說道:“聽起來真是美好,派翠西亞。”
“伊芙琳,你覺得一切會順利嗎?”
“我也不清楚。”
伊芙琳從長椅上起身,將盒子收進抽屜。
“……真是無趣。”
因為伊芙琳一副沒什麼興致的樣子,派翠西亞頓時變得不太開心。
“你繼續用那種態度留在這裏也不能怎麼樣,麻煩你出去,我要睡了。”
“那麼我替你叫雪拉過來。”
伊芙琳絲毫不為所動,她早就習慣派翠西亞的任性了。
伊芙琳靜靜地走出派翠西亞的房間,吩咐負責準備就寢的侍女後,走回自己的房間。
她的房間被分配在派翠西亞的樓下,那是客房而並非傭人樓層;在沒有客人來訪的夜晚,周圍不會有其它人。
伊芙琳手上提著煤油燈,踏著伴隨腳步聲的步伐來到自己房間前,正當要用鑰匙打開房門時,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
“——趕快打開房門。”
伊芙琳聞聲,隨即鬆懈下來。
“——是休貝爾啊。”
她回頭看見忠心耿耿的男傭站在身後,於是微微地揚起嘴角笑著。
“伊芙琳小姐,我等你好久了,快點進去裏頭吧。”
“等我一下。”
伊芙琳迅速打開鎖,走進房內。
房門一打開,裏頭是一間有偌大客廳及寢室、不過沒有隔間的單人房。嵌入式壁爐上方掛著一幅小型畫像,家具與生活用品雖然不如派翠西亞的臥房,卻仍一應俱全,女傭也已經將床鋪整理好了。
伊芙琳將煤油燈放在床邊的桌子上。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如果被派翠西亞發現的話怎麼辦?”
“她不可能會發現的,那個女孩很盲目。”
“就算是如此,這也關係到我的生活。”
“我明白,我也是一樣。”
“你不一樣。”
伊芙琳直截了當地說道。比起看護人,有許多雇主更汲汲尋求擁有正統禮儀及技術的男傭。
“休貝爾你要了解,如果這件事被派翠西亞發現,被逐出這個家的人可是我呀。”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休貝爾用力地眨了眨藍色眼睛。伊芙琳放鬆緊繃的身體,搖了搖頭。
“不,那會發生的。因為派翠西亞對你十分著迷,像今天也是!她告訴我希望能夠幫助你。”
“幫助我……”
休貝爾輕笑出聲,伊芙琳無法理解那個笑容有什麼含意。
伊芙琳站在床邊一張大鏡子前方,透過鏡麵凝視休貝爾。肩膀寬厚結實!連我最為寶貴、隻屬於我一人的男傭,派翠西亞也打算將他奪走,她明明已經擁有了一切……
伊芙琳站在鏡子前解開頭發,深咖啡色秀發自肩膀上披泄而下,隻點燃一盞煤油燈的房間裏,隱約飄散著滑潤發絲的陣陣幽香。
“——派翠西亞受到父親約翰.索爾斯巴利的百般疼愛,倘若你需要錢,與派翠西亞小姐結婚也是手段之一。”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休貝爾靠過去拉著伊芙琳的肩膀,忽然將她擁入懷中;伊芙琳悄悄閉上了雙眼。
“我怎麼可能忘記特裏維西克家的恩情,更何況,如果沒有索爾斯巴利鐵路,特裏維西克家也不會落到這種下場。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是,為什麼伊芙琳小姐會甘願待在索爾斯巴利家做事?”
“……為了養活自己,我不得不這麼做。”
伊芙琳依偎在休貝爾的懷中如此說道。
“照理說,其實必須由我來照顧你才對!既然辦不到,我更不能妨礙你的幸福。所以,你以後不要再來我房間了。”
“——這是命令嗎?”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
休貝爾手臂的力道瞬間放鬆,伊芙琳便輕巧地掙脫了他的懷抱,休貝爾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從白色襯衫敞開的胸口,可以看見休貝爾厚實強韌的肌肉;伊芙琳用單手梳理著淩亂的發絲。
“——前幾天,派翠西亞小姐在「薔薇色」訂製了禮服吧。”
休貝爾突然話鋒一轉。
“嗯,是一間令人感覺舒適的店。派翠西亞小姐明確地表示她想要訂製一套戀之禮服;心儀的對象就是你。”
“——別開玩笑了。”
休貝爾不屑的聲音乍然止住,仿佛下定決心般地開口:“提到「薔薇色」……伊芙琳小姐,你曉得暗之禮服嗎?”
“我不曉得。”
“聽說穿上之後會墜入黑暗深淵,禮服還會反映出內心醜陋的一麵。不管裝得多高雅舉辦宴會,若是為了得到財富在背地裏做了什麼,隻要穿上禮服就無法掩飾了,據聞也有穿上暗之禮服而自殺的女孩。你不認為索爾斯巴利家的派翠西亞比較適合暗之禮服嗎?”
“你在說什麼……”
伊芙琳頓時臉色大變。
索爾斯巴利鐵路公司確實是害特裏維西克家——伊芙琳老家破產的元凶,然而伊芙琳對派翠西亞並沒有懷抱任何恨意。
“我曾經聽說過暗之禮服的傳聞,你不覺得很棒嗎?比方說,我和派翠西亞秘密結婚之後,隻要讓派翠西亞穿上暗之禮服,財產就……”
“——你在說什麼啊,休貝爾。”
伊芙琳語氣強硬地說道。比起暗之禮服的事情,從休貝爾口中說出結婚一詞反而更令伊芙琳受打擊。
雖然是自己說結婚也是手段之一,但是伊芙琳其實仍深信休貝爾是屬於自己的。
她突然覺得休貝爾好像變了一個人。休貝爾似乎沒有料到會遭受如此強烈的反對,語氣倏地一轉急忙解釋道:“我隻是很不甘心那種暴發戶裝出千金小姐的姿態,藉由財富的力量來凝聚人群,試圖成為社交界的中心人物,這本來應該是你!”
“你不用覺得不甘心,人不應該抱持報複之心,更別提什麼暗之禮服,我怎麼可能會讓派翠西亞穿上那種東西。”
伊芙琳斬釘截鐵地說著。
事實上,伊芙琳認為派翠西亞的確不適合「薔薇色」的禮服,那間店的禮服並不是能引起眾人注目的衣裳。
伊芙琳與休貝爾互道晚安後,在彼此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離開房間之際,休貝爾拾起先前似乎放在走廊上的盒子。伊芙琳也知道那是一間位於精品百貨裏的高級巧克力店包裝盒,看來已經拆封過了。
“那是什麼?休貝爾。”
“喔,這個啊……”
休貝爾臉上旋即閃過一絲不妙的神情。
“——我不想被同寢室的家夥發現,這是派翠西亞給我的巧克力。”
“喔。”
休貝爾的眼眸裏似乎隱約流露出心虛的神色,或許是自己的錯覺吧。
伊芙琳「啪搭」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盒子裏頭肯定放著派翠西亞給休貝爾的錢,休貝爾卻對於這件事隻字未提。
不論嘴巴上怎麼說,休貝爾還是拿了派翠西亞的錢……
伊芙琳全身頓時一陣無力感湧上,身體倚向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