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娘家燒紙(1 / 3)

一山有十裏,十裏不同俗。

按照杏花村周邊幾個村寨的習俗,老的百年(去世)之後,做閨女的每年要在周年去墳頭燒紙祭奠。

林氏的父親,也就是韓玉的姥爺——林永興,去世有六年了,幾年的消渴症(糖尿病),使得他身子漸漸虧空,一來沒什麼很好的治療方法,二來家裏並沒有多少用來治病的錢,後來他終於熬不住,撒手人寰,把養家的重擔留給了唯一的兒子林建華。

按道理說,消渴症是那些富貴人家才會生的病,偏偏讓林永興這個清貧的學堂先生給得了。正是窮人得了富貴病,不疼不癢卻要人命。

林氏之所以會嫁給韓子明,也是當初林永興的主意。韓子明小的時候,韓雲山曾讓他去學堂讀書,恰好先生就是林永興,韓子明腦子轉得快,學啥都不成問題,林氏一個不大的女娃子,常常跟著林永興去學堂鬧騰,兩人便認識玩到一起了。後來韓家老太爺遭土匪綁架撕票之後,韓子明便輟了學,林正英惜才,看他人又老實,便托人說了這門親事,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後來的婚事,水到渠成。

黎明之後,破曉之前,二師兄哼哼,雞鴨狗歡叫,樹梢上的麻雀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和往常一樣,韓子明和林氏早早起床,給家畜家禽喂了食,等林氏拾掇好了紙籃子,這才叫三個娃子起床。

這紙籃子是有講究的,家裏的竹籃,底層放了玉米麵饃饃,玉米麵饃饃上豎直插了兩根筷子,其實本來應該用煮好的肉,但家裏沒條件,便用饅頭代替,還有一些紙錢和元寶,用吃的湊夠四五樣,上頭蓋好碾成扇形的黃紙,最後用毛巾給蓋上。裏麵所有吃的東西,隻有在墳頭祭奠,讓去世的人先吃了之後,人才能吃,否則就是和死人搶東西吃,犯忌諱。

“大娃子,二娃子,小玉,快起來洗洗臉,去西頭了。”

林氏整個人顯得非常利索,一身尋常農婦的青色麻布衣裳,挎著籃子,推開西屋的門,叫道。

“娘,我不想去,妗子(舅媽)賴得跟屎一樣,總是欺負俺姥姥,我看見她犯惡心,吃飯都沒胃口。”

韓冬翻了個身,揉著眼睛,嘟嘟囔囔說道。

韓俊睜大眼睛,猛地坐起來,揉了揉鼻子,拍了一下韓冬的肩膀,跟著說道:“恩,我也是這麼個意思。”

韓玉醒來之後,立即穿鞋下床了,並沒說話。不過她挺想見識一下這個“賴得跟屎一樣”的妗子,到底是什麼樣子。

“嘖,你倆死小人咋說話呢。再賴她也是你們妗子!家裏說說也就行了,以後要是在外人麵前亂說,看我不縫上你們的嘴!”

林氏臉上泛起一絲慍怒,不過很快就轉為笑意,說道,“咱去走親戚,說不定你舅割肉給咱們改善生活打打牙祭呢。”

“真的啊!”

韓冬聽罷,翻身下床,撓著頭說道,“好長時間沒見姥姥了,我想她了。”

韓俊搖搖頭,笑著說道:“你這家夥,太有出息了!一聽說打牙祭,有胃口了是吧?妗子也不讓你犯惡心了是吧?”

韓玉也是忍俊不禁,幾個人笑作了一團。

一家五口,出門的時候,大門都不鎖,虛掩上就行,在這農村裏,沒什麼盜賊,真正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就說不上了,都是窮苦人家,撿到了就當是老天的賞賜,歡歡喜喜笑納了。

剛出門口,就聽到胡同裏麵有人說話:“哎呀,這一家子,看樣子是走親戚去啊?”

說話的婦人坐在韓鐵鏈家對門的門口,一臉的笑意,牙齒很白。

韓子明連忙笑著說道:“五嬸子歇著啊,五叔呢?你們吃飯了沒?”

原來這婦人正是韓家老五韓錦山的婆娘秦氏,論輩分,是韓子明的嬸子,韓玉的五奶奶,為人和善,對後輩的小孩子更是關愛有加,有點吃的喝的都不忘拿出來給小輩兒享用。

秦氏回答道:“早吃了。你五叔歇著呢,昨夜裏喝多了,現在不是正喊著頭疼嗎。”

林氏俯下身子小聲說道:“小玉,這是你五奶奶,快點喊啊。”

韓玉目視著秦氏,聲音甜甜地說道:“五奶奶,我們去西頭姥姥家,今兒個是老爺的周年。”

秦氏哈哈大笑,說道:“小玉啊,聲音咋這麼甜!從你姥姥家裏回來後,過來一趟,你五爺弄的有些麻糖,五奶專門給你們留的。”

韓錦山和秦氏有五個孩子,後來夭折了一個,兩個閨女已經出門子,兩個兒子成家之後也都到外地鼓搗著做生意去了,留下兩個老人守著,不時寄回來一些銀兩,加上種著一畝二分地,日子過得還算富足。韓錦山嗜酒,輩分高,韓家的這些後人,都得尊稱他一聲“老白子”(敬稱,和老祖宗相似),杏花村裏誰家有個紅白事,都找他來主持,筵席少不了,自然有酒喝,加上後輩的孝順,幾個幹兒子也常投其所好送酒,所以他清醒的時間少,經常爛醉如泥。秦氏平日閑著的時候,喜歡逗著韓家的小輩們玩玩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