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如一杯又一杯清淡的茶水。
農家生活節奏不似大城市裏馬不停蹄,也沒有那般喧嘩和躁動。倒真可以體驗一把“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的愜意和瀟灑。不過他們看的多是梅、蘭、竹、菊等君子之花,抑或牡丹等富貴之花,秋菊等特立獨行之花,臘梅等傲立寒冬之花……在這農家小院子裏,能夠看到的是喇叭花、牆角零星的小野花,雞冠子花,還有可以用來染指甲的節節棗子①。
練習完八段錦,韓玉渾身舒坦,精神頭十足,選了一個視野廣闊的位置,搬了個凳子站在上麵,遙望東方。
“小玉,你站這麼高幹啥,快下來,別摔著了。”
春草滿頭大汗從灶屋裏出來,看到後,趕緊過來勸她,說著還要把他抱下來。
“春草,別,別,你看啊,太陽馬上就出來了,跟生孩子似的。”
韓玉指著東方已經露頭的紅日,說道,“爹說,剛出來和將要落山的太陽,看起來都跟雞蛋黃似的,圓溜溜,黃橙橙的。”
春草扶著她,朝東方看去,嘴裏說道:“這日頭出來有啥好看的,大人沒在身邊,你就站這麼高,要是摔下來,那可咋辦。可別這樣啦,以後再想看,叫我出來扶著你。”
“春草,你難道感覺不到,這日出十分是最令人激動的時候。我們現在的年齡,正如這初升的紅日。”
其實韓玉想說的還有很多,不過憋住沒說出來。在她看來,這太陽的運行軌跡,其實就是一個人一輩子最直觀、最令人拍案叫絕的寫照。日出,正是從母親的子|宮裏來到世上;日中,生命中最輝煌的時候,身體、事業、家庭等有著最強勁的生命力;日落,白發蒼蒼,步履蹣跚,想將就木。而中間運行的軌跡,正是不斷成長的過程。
春草略帶苦澀地笑笑,很明顯,她對這種說法有些理解不了。
“你這死丫頭,咋該這麼多勁兒,快下來!”
林氏看到登高望遠的韓玉,忍不住喊了一聲,“等會兒我跟你爹去咱東邊墳院裏看看,你們幾個在家裏老老實實的,不能亂跑,別跟鬥雞似的光給人家咯(鬥),春草,看好她幾個。”
春草連忙把韓玉抱下來,朝林氏點點頭,說道:“娘,放心吧,我會看好的。飯都做好了,你跟爹趕緊吃。”
簡簡單單用過早飯以後,韓玉開始想念起雞鴨魚豬牛羊了,這天天雜麵饃饃,稀飯米茶的,丁點油花都沒,身子也長不起來啊,就算勉強長大了,營養不均衡,肯定也是不甚健康。於是,她心裏捉摸著怎麼弄點葷食來給自己和家人都進補一下。
正當她想的焦頭爛額,門外響起了一個男娃子的叫聲:“韓玉,在家嗎?”
不等韓玉回答,韓冬和韓俊離弦的箭矢似的,“嗖”的飛奔到門口,見到是韓文才,韓俊問道:“文采,你找小玉幹嘛?”
韓文才說道:“玩啊。我好不容易從家裏跑出來,想找小玉出來轉悠一下。”
這個時候,韓玉和春草也跟了出來,聽他這麼說,韓玉問道:“找我玩?”
“上次我說了,叫你來我家玩,和那匹馬熟識了,就可以騎了。你也不來找我,我就來找你了。”
說罷,韓文才笑了笑,輕聲吟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韓冬扭頭問韓俊:“哥,啥意思?”
韓俊沒好氣地說道:“我又沒去學堂讀書,咋會知道。”
韓玉多少有些好笑,一個乳臭未幹的八歲毛孩子,竟然已經學會用《詩經》來泡妞把妹了。既然人家都這樣了,那就不好意思拒絕了,剛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於是她說道:“好啊,咱們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