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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白澤顯得多少有些無措,得了韓玉的眼神示意之後,退居二線,遠遠地走開,留給二人說話的空間。
河岸比較低窪,所以風一般是吹不到的。剛從河灘走上來,一陣涼風襲來,白澤凍得差點整個人僵在那裏直直倒下去,上下牙齒也像是上輩子的仇人一般不停地打著架。可是一眼望去,又沒什麼可以避風的好敵方,隻好找了個稍微粗點的楊樹,蜷縮著依偎在上麵,打著哆嗦。
岸邊,韓玉先是把這姑娘扶著坐起來,也不著急著打聽或勸慰,蹲坐在她的旁邊,給她抹著淚,滿臉滿眼的心疼和惋惜,好像她並不是一個陌生的姑娘,而是自己多年的姐妹忽然遭受了人世的災禍一般。
終於,這姑娘率先說話了,聲音沙啞,嗓子裏好像堵了一團棉花:“你們啥要救我?為啥不讓我一死了之?”
“換做是你,如果看到我投河了,會在一旁坐視不理袖手旁觀嗎?”韓玉笑笑,輕輕地說,看她搖了搖頭,又說道,“對嘛,你看咱們祖祖輩輩都知道一個理兒:好死不如賴活著。你有什麼想不開,要來做這種傻事?”
“我爹娘要把我賣給我們村的五十多歲的光棍漢,我不願意,他們就打我,還把我鎖起來……”說到這裏,這姑娘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淌,“村裏都知道,他不是個東西。我更知道……知道要是被賣給他,這輩子都完了。”
韓玉搖搖頭,其實腳指頭都能想得到,這個時代這種環境下有什麼能讓一個姑娘家想不開要投河自盡?無非就是被賣掉,或被嫁給不想嫁的人,又或是偷吃了禁果,懷了孩子等擔心被浸豬籠……每個人的悲劇都不一樣,但每一出不同的悲劇都帶有同樣的濃烈的時代色彩。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村的?”韓玉撫著她的背,看她情緒稍稍穩定一些,這才問道。
“河北岸黃岩村,我在家裏排行老四,叫黃四娘。”這姑娘感動於韓玉的真誠,覺得對人生已經絕望的冰冷的心,多少有了一絲溫度,咬了咬嘴唇,嚶嚶說道。
“很好聽的名字。”說著,韓玉站起來,踮起腳尖看了看依靠著樹幹避風的白澤,便咬咬牙說道,“四娘,我問你,你爹娘打算多少錢把你賣給你們村的光棍漢?”
“五兩銀子。”黃四娘垂著頭。
“我是南邊不遠杏花村的,叫韓玉,剛才那是我男人,叫白澤。”韓玉伸出胳膊往南邊指了指,說道,“四娘,我問你,如果我花六兩或更多的銀子把你買回去,跟著我做點活計,而且要是以後有點起色,每個月個給你發著薪資,你想嫁給誰就嫁給誰,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就過什麼樣的生活,這樣,你可願意?”
聽到韓玉的這番話,黃四娘直接就蒙了,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或自己根本實在做夢,這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四娘,你可願意?”韓玉看她呆愣愣地走了神,摸了摸她的肩膀,輕聲問道。
“我……我……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黃四娘結結巴巴,咽了口氣,將信將疑。
“掐一下自己,如果感覺的疼,你就沒有在做夢,這一切就都是真的。”韓玉抓著黃四娘的一隻手,放在另外一隻手上,不緊不慢地說道。
黃四娘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隨即朝韓玉點了點頭。
“阿澤!”韓玉往上走了兩步,大喊了一聲,看白澤回過頭來,繼續喊道,“阿澤,你趕緊回家換身幹衣裳,別凍病了。再把我的幹淨衣裳拿過來一身。另外隨身帶著二十兩銀子,順便給咱娘捎個信兒,晌午飯咱們不去西院吃了。”
看到白澤點點頭,奮力跑上河堤,沒了身影,韓玉這才重新坐回來,細細看了下身邊枯草的動靜,挪到了黃四娘的北邊。
黃四娘在家排行老四,上頭有一個大姐兩個哥哥,下麵還有一弟一妹。
她今年也才十四歲,身子已然長成,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也算是玲瓏剔透,身姿曼妙。皮膚沒有白如脂玉,是那種在陽光下曬得很健康的顏色,說黃又帶著一些微微的古銅色。麵有菜色,一張臉蛋算不上精美絕倫,但不算差,在農家裏能夠排得中上等水平。一雙眼睛清澈透亮惹人憐愛,鼻子精致小巧,嘴唇輕薄如翼似櫻桃。隻是本該白皙如蔥根的手指上,結了一層厚厚的老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