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張傳璽和王錦從外麵回來,一進門便感覺有點不對。前幾天張傳瑩搬去了酒店,但兩個小孩呢?平時放學回來家裏鬧得幾乎要翻天,在一樓都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今天怎麼卻這麼安靜?
而越往樓上走這種感覺就越明顯,兩人不由交換了個視線,提高了警覺。站在門口王錦想了想,先把張傳璽拉到身後才慎重地慢慢推開門,一開門便看見長老不知何時來了,正束手站在客廳,衝他們溫和地一笑。
“……大王,回來啦。”
這和以往一樣的招呼讓王錦一瞬間百感交集,但同時他也知道,眼前這個長老恐怕已不是他所認知所熟悉的那個長老。
“……兩個小孩兒呢?”
長老微微笑道:“在裏頭睡著呢,有些事沒必要讓他們知道,不是麼?”
這答案讓張王二人都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長老至少沒準備拿兩個小孩作文章。但他後麵那句話又似隱隱承認了一些什麼,一瞬間王錦心頭莫名地複雜,雙眉一軒有些惱怒地質問道:“犯下連環案的,倒底是不是你?!”
長老安安靜靜地,居然還輕輕笑了笑。
“是。”
“……”雖然早就有所懷疑但是聽到他親口承認王錦還是覺得受到了巨大衝擊,見他臉上霍然變色,長老不由注視住他,緩緩笑道:“我自覺掩飾得並不算天衣無縫,也露過幾次馬腳,但大王卻從沒對我生過疑嗎?”
王錦看著他,有點兒茫然,長老笑著提醒道:“比如法院那次,你能進,我卻不敢進……還有傳璧給小年的護身符,我一碰就燒了手……”
那些當時忽略了的細節一經提醒王錦就都想起來了,一時間腦子嗡嗡作響,隻覺驚心動魄。
“我,我以為,那是你不專心修行,以至修為低下……”
長老哈哈大笑,笑完了又搖頭歎氣:“哎,大王你還真是這麼信任我……我哪是不想修行,我那是習了邪術,所以不能再修正道了。”
王錦既生氣又痛心,握著拳頭道:“為什麼?你之前修正道修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學那種傷天害理的邪術!是不是因為趙萱萱那妖女?!”
這話一說出來別說長老露出愕然的表情,就連張傳璽都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偷偷轉過臉去。王錦這話說得活脫脫似舊時那些護短的家長,家中有人犯了錯,必定是受外麵奸人勾引。再說了,你自己都是妖,憑什麼罵人家是妖女。
長老估計也覺得好笑,笑了幾聲臉上漸漸露出絲溫柔神氣,沉吟著道:“萱萱不是妖女,我和她……唉,或許就是冤家,隻是不知上輩子究竟是她欠了我多一點,還是我欠了她多一點,以至今生糾纏不清……其中瓜葛,真個是說來話長。”
王錦不假思索道:“別管多長,你說便是!”說完猛一下想起來,這可不是以前聽長老講故事時的開場白?
長老估計也是想起了舊事,微微一愕後臉上便露出隱約笑意。但那笑意稍縱即逝,沉吟良久才追憶著說道:“趙萱萱……她本是我的封正人。”
他忽然提到一個十分偏僻的詞,張王二人不由一怔,然後猛然一下才反應過來。
封正,在有些地方也稱為封陣、封贈,雖然字不同,但大概意思差不多,最簡單最通俗的理解就是:人,為妖怪冊封正名。
修行之路非常漫長,往往需要潛心修煉幾百年才能略有小成。而不管是什麼妖,修行首先要修成人身,能變成人了才能進行下一步。但變成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必須要得到人類的認可才行,這種認可,就叫封正。
妖怪討封正的傳說各地都有,內容也大同小異,最常見的就是說某地某人早起下地幹活,田埂間遇到一個小孩子(這是隻黃鼠狼精,因為個頭大小,所以隻能變成孩子)。天色朦朦亮農夫也看不清那小孩的模樣,但那小孩會問他:“大爺大爺,你看我象什麼呀?”倘若這農夫莫名其妙地問一句‘象什麼?就是個人啊!’好,那就成了!妖怪歡天喜地而去,事後必有報答。但倘若那農夫心情不好,怒氣衝衝地回一句‘象你/媽個棒槌!’那這妖怪可就要哇一聲,當場淚奔了。前功盡棄,回去再重新修煉幾百年吧。
——為什麼人類會有這種封正妖怪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