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眼淚更有力量。我最終決定前去報到。
我這三年大學,是母親用她微薄的工資支撐下來的。我不能讓母親三年的辛苦白白付出。
父親六年前做了一次大手術,花光了家裏全部積蓄。
四年前,父親第二次住院,家裏欠了四千元外債。
三年來,父親又住了四次院,三姐也做了一次心髒病手術,盡管有大哥補貼,家裏外債還是達到二萬六千元。
當時,母親一個月的工資是一百零五塊。父親每月的工資是一百一十二塊。
每個月,母親一領到工資,就把九十元寄給我,做生活費。剩下的十五元和父親的一百一十二元,用來還債,給父親治病,和維持一家人的生活。
我三年大學的生活費,花掉了家裏差不多一半兒的收入。
如此大的投入,最終換來的這份工作,就這麼扔掉,無論母親,還是我,都於心不忍!
當班車在青山鄉那條不足一百米的街道中間停下,我才不得不拂開紛亂的思緒,麵對眼前的現實。
青山鄉的街道是沙石路,順路幾十個店鋪。街上冷冷清清,零星有幾個人走動。
乘務從車頂找到裝我鋪蓋卷那條麻袋,扔下來。我把沉重的麻袋提到離班車最近那個小賣鋪門口,進去打問學校的方位。
學校離班車停的地方還有二裏地,一條一丈寬的土路,通到學校。
是個好天,太陽很熱情。我背著麻袋,走了不到一百米,就被它搞的汗流浹背。中間還歇了兩回。
路上不斷有人經過,有騎自行車的,有走的,還有趕驢車、馬車、騾車的。
這天是學校開學報名的日子,路上行人多半兒是學生,還有很大一部分是送學生的家長。
這些學生和家長,也有不少帶行李的,但他們的行李不是綁在自行車後架上,就是馱在驢車、馬車、牛車上。
隻有我一個,背在自己肩背上。
所以,我在這些行人中,顯得很特別,很惹眼。幾乎所有經過我身邊兒的人,都稀奇地回頭看我幾眼,發現不認識,才扭頭走開。
長時間沒下雨,土路積了很厚一層浮土,偶爾經過的摩托車,卷起一股龍卷風似的黃塵,立刻把我裝飾成了出土文物。
這一百來米的路,不僅使我渾身冒汗,而且頭上,臉上,衣服上,都蒙了一層土,嗓子眼兒,也有一股塵土味兒,久久不散。
我很想喝口水,可是忘了帶水,隻能忍著。
失落的情緒,沉重的麻袋,塵土飛揚的路麵,狼狽的形象,幹渴的咽喉,使我心情異常頹敗。
一路上,我好幾次想找條地縫鑽進去;有一刻,我甚至想轉身回去,再不來這個鬼地方。
就在我走到快二百米,又一次停下休息,抬手抹汗時,從身邊經過的一輛馬車上跳下一個六十來歲的老漢。籲,一聲,勒住韁繩,衝我笑著問:“後生,是中學的學生吧?把麻袋放我車上吧,我正要到中學送東西。”
“大爺,謝謝你啊!”我一邊道謝,一邊將麻袋提起來,放到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