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下,寧靜的小村子裏,家家戶戶都已是炊煙繚繞,勞作了一天的農人們也陸陸續續往家裏趕。

季淑寧眼見天色已是不早,趕緊麻利的將地裏的番薯裝好,這才喘了口氣兒,搓了搓雙手,背起那簍子,一手拿著小鋤頭,一晃一顛地朝山腳下走去。

戴氏一早就在院門口等著,頻頻朝外看。過了好一會兒子,才看見閨女的身影,不由鬆了口氣兒,朝小兒說道:“快去給姐姐打盆熱水來。”

六歲的華子趕緊跑進廚房嘩嘩的舀了熱水,歡喜的端了出來。

淑寧一邊放下背簍,一邊道:“娘,您身子不好,怎的在外頭吹風。若是生病了咋辦?”

戴氏一邊擰了巾子遞給淑寧,一邊笑道:“不礙的。先前就給你說了,若是那番薯挖不完就明兒再去,偏你要強。”

淑寧先洗了手,才接過熱騰騰的巾子擦臉,搖頭道:“終不過就這一回了,省得明兒個還要花時間。”

戴氏笑了笑,一點淑寧的腦袋,噌怪道:“你這小妮子,娘說不過你。快些洗了進屋吃飯。”

淑寧點點頭,洗了臉,也順道給弟弟洗了手。這才倒掉髒水,拉著弟弟進了堂屋。

昏黃的鬆油燈下,桌上擺了一盆蒸熟的番薯,一碟炒青菜,還有一碟自家醃製的醬菜。華子在一旁乖巧的給娘親和姐姐盛飯。

淑寧笑著坐下,摸了摸華子的頭,一家三口吃過飯,又說笑了幾句。淑寧趕緊收拾好碗筷進了廚房。

累了一天,渾身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淑寧燒了水洗了個澡,將院子四周查看了一番,落好門栓,這才放心的進了自己的房間。

換上睡衣,拿過先前沒做完的針線活兒就著昏暗的油燈,又開始縫補。過了好一會兒子,淑寧實在是困得不行,趕緊熄了燈。好在地裏的番薯已是收完,倒也輕鬆了不少。

半夜被一陣低沉的嗚咽驚醒,淑寧坐起身子,隔著牆壁,默默地聽了一會兒,才又躺下。

娘親……

爹爹過世也半年多了,這些日子來,她娘似是老了好幾歲。以前調皮搗蛋的弟弟現在也乖巧的讓人心疼。因著爹爹的病,家裏的積蓄已所剩無幾,這個家,如今已是一貧如洗。

“爹爹……”想到那個疼愛了自己十年的漢子就這樣沒了,淑寧隻覺得鼻子發酸,死死咬緊牙關,捂緊被子,就怕娘聽見。

過了好一會兒子,淑寧才探出頭來,揉了揉眼睛,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這個家好起來。這樣想著,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淑寧早早就爬起來。戴氏在院子裏喂雞,華子坐在灶間燒火,淑寧忙著給一家子做早飯。

戴氏抬起身子,見胡桂香提著桶子進來,笑道:“大嫂子吃過飯沒,我家淑寧正在做早飯呢。”

胡氏笑道:“根兒媳婦正在做呢。我提了潲水還得去地裏。”又拉著戴氏的手安慰道:“大妹子,勇哥兒雖是去了,可你還有倆小的。你可得振作起來,這些日子,就是大嫂子我看著你家寧姐兒小小年紀又這麼懂事,真真是讓人心疼。”

戴氏點點頭,朝廚房看了一眼,道:“我省的。偏我身子又不好,這些日子倒真是苦了寧姐兒。我這當娘的……”

胡氏拍拍戴氏的手,道:“好了,好了。你也別太自責,你家寧姐兒是個好孩子。”

戴氏點點頭。胡氏進了廚房,將那潲水倒進自家桶子裏,笑道:“寧姐兒真是個能幹的。”

淑寧笑道:“嬸子吃了沒,我這兒馬上就好,嬸子就在這兒吃吧。”

胡氏笑道:“嬸子不吃了。根兒媳婦在家弄呢。”

淑寧一邊將鍋裏的菜粥拿個大盆子盛上,又往鍋裏添了兩瓢水。一邊道:“嬸子,小燕兒姐在家不?”

胡氏提著桶子往外走,一邊道:“你燕子姐姐去她舅舅家了,怕是還得過些日子才回來。”

淑寧哦了一聲,道:“嬸子慢走。”

早餐很簡單,昨兒個剩的米飯番薯,淑寧加了些菜葉子熬成了菜粥,就著鹹菜。這就是早餐了,農人大都一天吃兩頓,淑寧實在是不習慣,還是照例一天三頓。

吃過早飯,淑寧見自家弟弟坐在院子門口,笑道:“華子,咋不出去玩兒?”

華子偏頭看了淑寧一眼,悶聲道:“我才不和他們玩兒,就會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