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第3章 第三章 害群之馬(1 / 3)

第三章 害群之馬

晚上 醫院前

「……」

門田的第二次手術順利結束,他的生命體征也已趨於穩定。

聽到這個消息後,杏裏總算放下了點心——可因為門田仍舊處於昏迷狀態,所以她問了問狩澤怎麼打算。

「我也先回家洗個澡好了,杏裏你今天也先回去吧。要是小田田醒過來了,我會告訴他『你要是早一點醒就能看見巨乳眼鏡娘和墮天使工口女仆了!』的!」

她笑著這麼說,接著又站起來去安撫小梓她們。

想到自己也沒有去打擾她們的權利,杏裏打了一番招呼後就離開了醫院。

——想和別人聊一聊。

強烈的不安讓她拿出了手機。

在候診室裏有那麼多人在祈禱著門田的平安,也許正是這個反差,從她走出醫院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受到了席卷而來的一股強烈的孤獨感。

——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在因為罪歌事件與賽爾提她們相識之前,就連那份孤獨也一並被她關在了心門之外。她把它們趕到『畫框的另一邊』去,自己則隻是站在一旁旁觀那『與己無關』之事。

可現在不是了。

自己的孤獨已經成為了畫框內側的事情——因為她已經意識到了這份衝擊自己的情感,所以她的心也受到了極大的動搖。

她甚至開始覺得在自己體內翻滾的的『罪歌』的聲音也是那麼的親切。察覺到這很危險的她打算打電話找人說說話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還不太敢直接打電話給帝人,正臣又好像換了手機號碼,老早就已經打不通了。

——一到這種時候就想依靠別人,太耍賴了……。

杏裏一邊責備自己,一邊撥通了某個人的電話。

那個人從她還封閉著自己的心靈的時候起,到她已經一定程度打開了心靈的現在,都一直是她的朋友。

雖然自從她有了戀人兩人就拉開了距離,但那位少女——張間美香依然把自己稱作她的好朋友。

可是電話那頭卻隻有呼叫聲,一直沒有人接電話。

「是不是出去了呢……」

說不定她正和她的男朋友矢霧誠二在外麵約會。

要真是那樣,自己再打過去也會給她帶來麻煩吧。杏裏隻好獨自忍受孤獨,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她還不知道。

現在她還無從知曉。

自這一天起——

矢霧誠二和張間美香再也沒在他們各自的家中出現過,失去了蹤影。

♂♀

晚上 池袋某處

交通機動隊隊員——簡單來說就是白摩托騎手葛原金之助在某條小路裏停下了車子。

就在一天前,這條小路裏發生了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件。

一名女性正站在旁邊的電線杆邊上,看著電線杆上掛著的內容為『尋求目擊證人』的牌子。

剛剛結束例行巡邏路線的葛原正打算回本部處理今天開具的罰單,可他雖說能幹卻不能算是老實——不僅故意騎白摩托繞了遠路,還向那位女性打了招呼(那時他還坐在車上)。當然,他是在確認了這是一條允許停車的路後才這麼做的。

「好啊小真珠,今天不當班啊。」

「啊……叔叔!」

「聽說這裏是肇事逃逸事故現場嘛。雖然沒有出人命所以事情沒鬧大,不過這件事在署裏還傳得挺開的嘛。」

向穿著便服的侄女搭話的金之助看著還留存著一點點痕跡的事故現場,口氣有些焦躁。

「真是的,竟然敢在我的地盤上肇事逃逸,我還真是被小看了啊。」

「沒出人命就該謝天謝地了。不過各方麵的事情都挺嚴重的……今天署裏也是手忙腳亂的樣子。」

「嗯,聽說被撞的是獨色幫的幹部是吧。」

雖然葛原曾經好幾次在渡草的麵包車上貼過罰單,可他並沒有發現坐在那輛車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就是被害者。

「沒錯,是個叫Dollars的來曆不明的獨色幫。少年課的人都快被煩死了,都在擔心獨色幫之間會不會掀起以Dollars為中心的抗爭。今天我沒去署裏所以不清楚狀況,但是路上大家都在傳平和島靜雄被逮捕的事情,想必生活安全課的同事日子也不好過吧。」

「平和島靜雄?噢,我有聽說過他,開車時也偶爾會看見那身酒保服。」

——這麼說來,那個叫法螺田的小鬼也說過平和島怎麼怎麼的。

葛原想起自己以前曾經騎著白摩托攔下了一輛載著破破爛爛的交通標識的車子。就在把車上的男性當作現行犯逮捕時,那名男子一直在嚷嚷著『不是我!路標是平和島靜雄拔的不是我們拔的啊!我們想撞你是因為以為你是黑摩托啊!』

「叔叔你可能不太了解,不過他可是池袋的大名人啊。畢竟聽說他和Dollars有關係,還有傳言說他和叔叔你在追捕的那個無頭騎士是朋友哦。」

「……哈?和那個怪物?」

葛原金之助這麼問自己的侄女——卻不知道其實黑摩托才把他叫做「怪物」。

「那麼那家夥現在在分店咯?」

「今天當班的叔叔應該知道得比我多才對吧?」

「那倒也是。我差不多該走了,謝謝你啦。」

與侄女真珠分開後,葛原再次踏上了回本部的路。

「那個怪物也還是有好好和人交朋友過生活的嘛。」

風打在葛原身上,他咋了咋舌抱怨道。

「那就別給我騎摩托騎得那麼不要命啊……」

♂♀

晚上 池袋

Sunshine大道

平和島靜雄被逮捕的那天晚上,瓦羅娜的心情很不好。

自己憑什麼要這麼煩燥啊——而想不通這個「為什麼」又讓她變得更加煩燥,陷入了無限的煩燥之中。

平常她走在路上經常會被搭訕,可也許是搭訕的人和星探們都察覺到了她眼裏的殺氣,今天沒有一個人過來跟她搭話。

「別這麼緊繃嘛,他很快就會被放出來的啦。」

也許是看不下去部下是這個樣子,走在她身後的田中湯姆委婉地說道。

可被安慰了的瓦羅娜卻一臉不明白對方什麼意思的表情,皺起眉頭反問:

「理解進程停滯。靜雄前輩被逮捕並帶走與我氣憤的心情存在關聯性嗎?」

「你倒是知道『緊繃』就是生氣的意思啊……」

明明語音語調十分完美,但瓦羅娜的日語依舊是那麼難懂。按湯姆公司的社長的意思,『她大概是覺得盡可能羅列出難懂的日語詞彙說的就算是漂亮的日語了吧』,可現在別說漂亮了,要是不習慣她的說法方式根本連聽都聽不懂。

「可是,可是,可疑之處無休無止。為何靜雄前輩會……」

警察在傍晚時帶走了靜雄。

不過並不是出示抓捕令的那種『逮捕』,隻能算是征得靜雄同意的自願同行(注①)。

加在靜雄身上的嫌疑是『對一般人實施傷害』。

因為接到了受害申報,所以警察迅速趕到了靜雄上班的大樓——除了便衣以外還來了五個製服警察,從這異常多的人數來看,『平和島靜雄』這個名字在警察內部也是相當的響亮。

雖然社長說『我們會找律師的所以你不需要同意同行』,但靜雄卻說『沒有的事就是沒有的事,一定沒問題的』,毫不在乎地跟著警察走了。

「那家夥在來我們這上班之前也曾遭人陷害進過局子,雖然因為緩期執行所以沒有執行實刑,但是還是在拘留所蹲了一陣子。」

瓦羅娜向邊走邊說的湯姆提問道:

「難以理解。明知被陷害之事確鑿,卻仍然執行刑罰?」

「一開始的那個罪名是冤罪沒錯,可那家夥在被警察抓的時候氣炸了,把自動販賣機搬起來往警車上砸什麼的,反正是鬧了很多事吧,就變成損害公物外加妨礙執行公務罪了。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我還真覺得虧他沒鬧出個殺人未遂什麼的……」

「但是,若是靜雄前輩,我認為因為別的案件被盯上的可能性也很高。」

瓦羅娜還是揪著這個問題不放。

在她的印象裏,日本算得上是世界上警察監管相當嚴厲的法治國家。

瓦羅娜他們自己也是在做不合法的事情,雖然同樣違反了槍械管製法,可為了逃過警察的眼睛他們可是用盡了一切的手段。

所以她才沒覺得靜雄拆掉護欄拔起路燈沒被抓很奇怪。

麵對瓦羅娜的問題,湯姆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城市的夜空。

「關於他弄壞的東西,每回社長都會替他賠償。相對的靜雄欠社長的錢也就越來越多,他也不得不更努力工作了就是。」

「以債務為由的強製勞動,不是違反法律的嗎?」

「準確來說是從薪水裏預扣工資不太好什麼的,好像法律裏有些這一類的細節規定吧。不過如果要提這個的話,說到底我們這種催繳業也是不請律師不行的行當,還是有很多黑色地帶的啦。」

「更加不能理解了。為什麼靜雄前輩要……」

「你想讓他被逮捕嗎?」

「不,該可能性皆無。」

瓦羅娜幹脆利落地回答。

湯姆聳肩笑了笑,說出了自己剛從社長那兒零星聽到的一些話。

「也就是說,如果警方要把靜雄損害公物的事情立案,會產生許許多多的『不方便』。」

「?」

「比如說,就算你對一個沒有親眼見過靜雄的力量的法官說『這個嫌犯徒手折斷了電線杆並揮舞電線杆』,又有誰會相信這是真的呢?」

湯姆看了瓦羅娜一眼,臉上浮現出諷刺的笑容。

而瓦羅娜的表情看上去也是交織著半分理解與半分疑惑。

「警察會因為這樣就不管嗎?」

仔細想來,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故鄉俄羅斯的警察體製。雖然書上和新聞上曾討論過過去的一些瀆職貪汙事件,可書本上並沒有更多的信息。而她也並不擅長根據書裏寫的知識來推測身邊的現實情況。

湯姆把視線從瓦羅娜身上移開,繼續以輕鬆的口氣說道:

「誰知道呢。基本上我對警察也還有半分的信賴,也不吝嗇配合他們的調查。但是,某些國家的警察可是會把明知道『這明顯不可能是自殺』的案件處理成自殺案件的。就這一點來說,根本沒有什麼絕對正義的組織。反正,我們也隻能祈禱日本的警察都能認真幹活了。」

「那,為什麼靜雄前輩偏偏就在今天……」

「啊,那個很簡單。他們早就盯上靜雄了。沒法用損害公物的理由來抓靜雄,他們就打算以暴行罪來逮捕他了。平常靜雄亂扔一通痛毆痛揍的家夥,淨是些做了虧心事、想報警又報不了警的家夥啊。所以像這次這樣收到了受害申報的情況,說得難聽點,對於警察來說是個機會是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湯姆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不信靜雄會沒來由地就去痛揍一個女人。一定又是有什麼誤會,或者是又有什麼人打算陷害靜雄吧。」

不過,就在這時湯姆沉下了臉。

「我比較擔心的是……那家夥在聽取情況或者訊問期間暴走在警察局裏亂來。」

♂♀

在那之後湯姆問瓦羅娜要不要去露西亞壽司露個臉,但她覺得還是很難去麵對賽門和丹尼斯他們,便以她自己的方式婉拒了湯姆離開了。

在回湯姆和靜雄的公司為她準備的公寓時,她一直都在思考著靜雄今後到底會怎麼樣。

要是靜雄真的在警署裏鬧起來,是不是就真的很難從那兒出來了呢。

靜雄應該徒手就能輕鬆地破壞拘留所的鐵柵欄和牆壁,要扯掉手銬對於他來說也隻是小菜一碟。

她也不認為日本的警察會對手無寸鐵的人開槍,更何況靜雄估計就算中槍了也不痛不癢。

——靜雄前輩成為逃走了的凶犯,我就能以正當防衛為由和靜雄前輩堂堂正正的決一勝負了。

——可是,我不認為我已經成長到能打倒他的地步了。

——而且,還欠著他請我喝罐裝咖啡的人情。

——吃了美味的蛋糕的人情也是。

——……。

瓦羅娜在心裏默默地想著這些事情,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為什麼我要去尋找不和靜雄前輩戰鬥的理由?

自己會待在靜雄身邊,是因為靜雄正是她的人生目的本身。他不是像無頭騎士那樣的怪物,而是擁有作為『人類』完成度最高的強大。

如果能酣暢淋漓地與他大戰一場,那她應該也能夠得到多年來的疑惑的解答。

所謂的人類,到底是脆弱還是堅強。

對於基本上隻見識過物理性的強大的她而言,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自己心裏『不想戰鬥』的想法。

所以她才鬧不明白在她心裏翻騰著的這股不痛快到底是什麼,一臉苦澀地走在夜路上。

這時,一個魁梧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麵前。

「好久不見啊,瓦羅娜。」

「……。……呃!?」

突然出現在瓦羅娜麵前的高大身影讓瓦羅娜繃緊了全身的神經,肌肉也立刻被加熱到了臨陣狀態。

但同時她也察覺到了。

她認識這個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斯隆!?」

身高超過兩米的大個子,拄著與他的身高相稱的鋁製拐杖

雖然他的身體露在衣服外的部分都纏上了繃帶,看上去就和木乃伊似的,但從整體輪廓上看,瓦羅娜可以確定他就是自己曾經的搭檔。

在他們幾個月前和粟楠會起了爭執的時候,瓦羅娜和斯隆是同時被抓住的。由於俄羅斯的武器商人與粟楠會做了交易,粟楠會放了瓦羅娜,但斯隆卻被帶到了與粟楠會有關的地方去了。

「原來你的生存是可能的嗎!至現時間點,你在何種場所采取了何種行動?!」

盡管赤林告訴過瓦羅娜斯隆有可能還活著,可因為瓦羅娜和斯隆隻是工作上的夥伴,也沒有掌握更多的線索,除了祈禱他平安無事,瓦羅娜也沒法再做些什麼——但他的突然出現還是讓她吃驚不已,難得地瞪圓了眼睛盯著斯隆。

「反正,就是發生了很多事情啦。」

斯隆這麼說著,把手抬到嘴邊——提起了自己有裝了有十顆牙的假牙又立刻放了回去——又繼續道:

「隻是少了十顆牙酒把戶情誒街……決了。」

雖然聽不太清楚斯隆摘掉一部分假牙時說的話,但是這已經足夠讓瓦羅娜想象出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了。不僅是牙齒,瓦羅娜相信他身上也同樣還有其他平常絕對不可能背負的傷痕。

拐杖的前端哢嗒哢嗒地蹭在地麵上,斯隆拖著腿向瓦羅娜靠近了一步。

「現在我被粟楠會派遣到一個情報販子身邊當助手。我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過些什麼暗地裏的交易,讓本來死路一條的我活到了現在。」

「是嗎……。你生存的確認讓我感到放心。」

「我倒是覺得你這個心放得有點早啊。」

「?」

斯隆對歪了歪脖子的瓦羅娜說道:

「你還是暫時離開這個城市的好。這裏對你來說很危險。」

「無法理解。這個城市給人非常溫暖的感覺。與紛爭地區相比,不值一提。說危險因子皆無也不為過。」

「確實,隻不過我並不是在說這座城市本身很危險,而是在說你就快要成為一次抗爭的小小零件了。準確來說,是你和我兩個人。」

「零件?」

看著認真地擔心起她的斯隆,瓦羅娜忘記了重逢的快樂,皺起了眉頭。

「正如我所願。無非是讓對方後悔讓我陷於計謀當中即可。煽動者是何人。先解決掉他吧。」

「你做不到的。現在的你做不到。」

「這又是為什麼。我要求你作出說明。」

瓦羅娜顯得有些焦躁起來,斯隆卻露出了含有嘲笑意味的笑容。

「已經在這個溫暖的城市感受過美好的你,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戰鬥了吧?」

「……呃!你想將我置於等同於官尊民卑的汙蔑當中嗎!」

「喂喂,已經聽不明白你要說什麼了哦。」

正當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的瓦羅娜在心裏冷靜地思考起了如何讓斯隆暈倒的計劃時——

「再這麼使壞她也太可憐了哦,斯隆。」

從旁邊傳來的聲音讓瓦羅娜焦躁的心迅速冷靜了下來。

「比起忽冷忽熱,還是溫水對身體更好哦?也許正是多虧了這溫和的環境,才讓她成長為遠比以前要可怕得多的存在了呢?」

「……你跟蹤我到這裏就是為了開這麼句玩笑?」

麵對皺起眉頭的斯隆,男子聳聳肩答道:

「怎麼可能。我隻是對你曾經的拍檔有興趣而已。」

年輕男子站在瓦羅娜麵前瞄了她一眼。瓦羅娜又問斯隆:

「……?他是誰?」

還沒等斯隆回答,男子便恭敬地行了一禮說道:

「嗯,雖然我委托過你一次工作,但好像沒有和你見過麵對吧?我是折原臨也。在這座城市裏做著情報販子這份特殊的工作,可以說是給這裏的人們帶來方便的人吧。」

「……折原,臨也。」

瓦羅娜發現自己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再次看了看自稱折原臨也的男子。

「我想起來了。」

「哎呀,竟然記得所有委托人的名字嗎,真不愧是專業的……」

話還沒說完,瓦羅娜敏捷的一踢就踢到了臨也的鼻子尖前。

「噢?!」

臨也在千鈞一發之時躲開了瓦羅娜的攻擊,跳著往後退了幾步躲到了斯隆的身後。

「這還真是讓人吃驚!這一踢可以和小美影一較高低了吧?斯隆,她身手沒退步吧?不如說,究竟為什麼我要被人踢呀?」

瓦羅娜回答了臨也——他似乎覺得這很不可思議。

「你是靜雄前輩不共戴天的仇敵。我是這麼聽說的。在這裏解決了你,即可能將此作為對靜雄前輩的報恩。雖然我對你皆無怨恨,但期望你的覆滅。請你受理我的驅除。」

「哎……。真是令人驚訝,要是喜歡怪獸的小孩子也就算了,沒想到那個小靜竟然能收服妙齡女子啊……」

他興味深遠地笑了。在遇見過許許多多人的瓦羅娜看來,那笑容底下隱藏著接近異常的焦躁。

「算了。畢竟到最後你會成為誰手中的棋子,對於喜愛觀察人類的我來說可是非常讓我非常感興趣的一件事情。而且我是一個很寬容的人,哪怕你想要當那個鐵骨魔人的同伴,我也會好好把你當作人類的一員來喜歡的。」

折原臨也一邊咯咯笑著一邊這樣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瓦羅娜理解了為什麼平和島靜雄會評價他為『害蟲』。

——的確,真是個像蟲一樣的男人。

——雖然他在笑,可看上去完全就像是昆蟲的擬態。

眼前的男人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自然而然地退後了一步。

不能讓他接近自己——她現在深深地理解了靜雄說過的這句話。

恐怕這個男人就是個白蟻一般的生物。

他一定是會把接近他的人居住的房子的地基啃個精光,再讓倒下的房子把屋主一塊兒壓死的那種人。

在俄羅斯幫父親工作時,瓦羅娜也曾見過幾個和他氣質相像的人。

而當瓦羅娜想起其中一人是俄羅斯黑手黨的幹部時,瓦羅娜心裏的警鍾也敲得更響了。

「看來我好像被討厭了呢。那麼我們走吧,斯隆。」

「……走?走去哪?今天的工作應該已經全部結束了才對。」

「因為有些奇怪的動靜所以我各方麵確認了一下,隻是我聯係不上波江小姐呢。搞不好我們先被人擺了一道呢。」

雖然臨也對斯隆說的事情聽上去很嚴峻,可臨也還是一直在笑。

他絲毫不介意他說出來的話會被心裏警鍾依舊長鳴的瓦羅娜聽見,平靜地對斯隆下達了指令。

「明早之前一口氣把事情都解決掉吧,這樣一來,你掛心的前搭檔也不必被『那些家夥們』用作棋子了。」

不是不介意被聽見。不如說,他是刻意要把這些話說給瓦羅娜聽的。

瓦羅娜確定自己想的沒錯,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令人不快。

——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

她並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明顯的惡意,但心裏卻莫名其妙地滿是他『有害』的預感。

也許,這正是瓦羅娜已經被平和島靜雄和湯姆,或者說被池袋本身改變了的證據。

但是她卻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內心的變化,隻是一直盯著折原臨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相反地,臨也似乎連對這份敵意也感到十分歡喜似的,對著瓦羅娜輕笑了笑便離開了這條小路,隻留下瓦羅娜一個人。

瓦羅娜表情僵硬的看著夜晚的街道。

池袋現在正在發生著什麼。

而那似乎也和他們自己有著某種關係。

「……」

她腦海裏浮現出幾個月前自己輕而易舉地被那個叫赤林的男人壓製住的情景。而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父親與粟楠會簽下了密約。

自己的命運被他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屈辱在她的腦中蘇醒過來,她的心也默默地逐漸緊繃了起來。

——我再也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了。

——無論是誰,膽敢利用我的人就都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一定會讓你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她的心靈逐漸被冰封,臉上的表情也變回了她剛剛來到這座城市時的樣子。

對於瓦羅娜來說,平和島靜雄一直都是製動器一般的存在。

就像門田是遊馬崎他們的刹車一樣,平和島靜雄就是讓她的內心沸騰燃燒的『目的』。

而現在——能讓她的內心熱烈顫抖的男人並不在她身邊。

這也許是計劃好的,也可能隻是一次偶然。

來自於被平和島靜雄稱為『害蟲』的折原臨也的挑釁,確確實實地讓冰冷的劇毒流入了瓦羅娜的心中。

♂♀

都內郊外 廢棄大樓

2F

「可以吧?龍之峰帝人君。」

突然出現在帝人他們麵前的男人在一瞬間把氣氛完全改變了。

「咦……?」

在此之前帝人一直都隻是訝異地看著他——可自那一刻起,他像是從頭到腳都被凍住了一般。

男人並沒有采取什麼特別的行動。

他隻不過是說出了龍之峰帝人這個名字,僅此而已。

可他的姿態,他的氣息,他隱藏在聲音底下的分量——明明是初次見麵卻奇怪地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墨鏡擋住的讀不透的視線令人毛骨悚然——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一股『威懾力』,讓龍之峰帝人感受到了至今從未感受到過的緊張。

比在Dollars首次集會上與矢霧誠二的的姐姐麵對麵時更——

比聽說杏裏被斬人魔襲擊了的消息時更——

比起搭賽爾提的車衝進廢工廠裏,看見渾身是傷的正臣時更——

比起遭到暴走族追趕,乘坐門田的麵包車逃跑時更——

比起自己的學弟青葉向自己挑明身份時更——

比起遭到聖邊琉璃可怕且極端暴力的跟蹤狂襲擊時更——

對於帝人來說,此時此刻,要比那些時候可怕太多。

這個突然出現的奇怪男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僅僅是這一件事情,就讓帝人全身拉響了至今從未有過的警報。

對方的聲音就像是化作了無數條蛇,將他的皮膚啃食殆盡,從血管內部勒緊了他的全身。

——會死。

——糟糕。

——什麼糟糕?

——不知道。

——但是,我會死?

——為什麼?

——我不要。

——我不想死。

——糟糕。

——誰? ——危險。

——會死。

——我得逃走才行。

——什麼人?

——不行。

——會被殺掉的。

——我不想死。

——我還有好多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不要。

——我還不想死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能在這裏死掉我想活著我想逃走要快點不管去哪裏都好不行我不可以逃走但我也不可以死掉得想想辦法得想想辦法我必須要想想辦法辦法辦法辦法————

為什麼自己會預感到死亡呢,為什麼會如此恐懼呢。帝人甚至連這些也想不明白,隻是遵從本能地想要去呐喊些什麼。

「——呃……啊……」

可是極度的緊張卻讓帝人的話語在說出口的同時就蒸幹了水分——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著全身冷汗,張著嘴說不出話的帝人——男人拿拐杖喀嗒地敲了敲地板。

冰冷的聲音再次撼動帝人的鼓膜,趁此時機,男人又一次笑了。

和剛才不同的是,那種讓人窒息的氣氛消失了。

「……?啊,那個……」

察覺到自己已經擺脫了這種緊張感,帝人再一次細細觀察起眼前的男人。

墨鏡男子忽地舉起拐杖輕敲自己的肩膀,開口道:

「哎呀,我總算放心了。」

「?」

「看來還是個會被剛才那種空氣嚇到的孩子嘛。」

他一邊笑著一邊走近帝人。

「我還在想要是是那種一臉若無其事的危險分子該怎麼辦才好呢。」

也許是聽了他的話後才終於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藍色平方的少年們紛紛開始行動起來。

「喂,大叔你誰啊?」

「這裏被我們包場了哦?」

好幾名少年一口氣朝男人靠近,其中一人伸出手試圖去揪他的領子。

『喂,快阻止他們。』

幾乎在同一時間,賽爾提舉起PDA對帝人說。

「咦?」

就在帝人發出疑問的同時——

男人身邊的少年們一個接一個地飛到了空中。

準確來說,他們隻不過是被男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

不管是被摔在地上的少年們自己,還是站在一旁旁觀的他們都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隻不過也許是因為後背被狠狠地摔著了,倒在地上的少年們全都沒法站起來了。

「超能力?」

大概是因為有『日常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賽爾提在跟前,帝人也想到了這種平常不可能有的事情。

但是帝人的話卻讓男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還一邊否定道:

「別這樣嘛,這隻是技術而已。要是叔叔我有什麼超能力,那早就……早就……也是呢,早就怎樣了比較好呀?搬運工?」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而且這還要視是什麼超能力而定吧。』

「說的也是,那我還是自己想想看吧。」

雖然帝人看不見PDA上寫的是什麼,但他還是知道他們大概是在開某種玩笑的。

「賽爾提,請問這位先生是?」

帝人非常客氣地問道。賽爾提猶豫了,她先問赤林:

『我能說出來嗎?』

「說吧沒關係啊?叔叔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嘛。」

得到許可後,賽爾提清楚明了地告訴帝人和青葉:

「他叫赤林,是粟楠會的幹部。」

「粟楠會……難道是……」

「簡單來說,就是那方麵的人。」

這一事實讓帝人背後一陣發涼。

雖然如果你不對其母體目出井組進行更深入的調查,你便無從知曉粟楠會的名號——但帝人飄蕩在網絡的汪洋大海中尋找池袋的情報時,曾好幾次看見過這個名字。

而他也非常清楚粟楠會到底是哪一方麵的組織。

他本覺得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同時他也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到來。

但是出現在他麵前的赤林卻仿佛來宣告死訊的妖精,讓帝人明白了一個事實。

Dollars已經踏足了城市中更內麵、更深層的地方。

青葉也一臉嚴肅地看著赤林,同時抬手示意同伴們『不要動』。

盡管身邊的氣氛十分緊張,可男人卻還是笑嘻嘻地坐在了帝人身邊的那堆建材上。

「真是的,這到底是怎樣的偶然啊。叔叔我啊,還是來過這個地方的呢。還是說小兄弟們也是因為前陣子在這裏發生的麻煩事,才找到這個地方的?」

「?」

聽不明白對方說什麼的帝人在心裏納悶了起來,青葉卻像是心裏有了些什麼頭緒似的,微微移開了視線。

赤林沒有看漏這小小的不同,但他對此卻什麼也沒提,隻是繼續說道:

「哎呀哎呀,那種事情還是先放在一邊吧。龍之峰帝人君。你想不想知道叔叔為什麼知道你的名字?」

「……不,赤林先生的……呃……」

「啊——,你可以直接說叔叔是黑道的哦?不過黑道本來就不是一個什麼好詞,叔叔也有聽見這個詞會生氣的同行,這一點你還是注意一下比較好。」

「……謝謝您。那麼,也就是……如果是幹黑道這一行的先生們,想要知道我的事情應該也很簡單吧……」

別說粟楠會,黑社會組織到底擁有多大的力量帝人還是很清楚的。單憑他們能對拖欠黑錢逃跑的人逼到走投無路這一點,帝人就可以知道他們擁有自己想都想不到的強大的調查能力了。

雖然這一次赤林並沒有依靠組織的力量,而是從折原臨也那兒買的情報——帝人當然無從知曉這一點。

「是嗎,你明白的話事情就好說多了。就是呀,叔叔我讓手下的『邪蛇邪』的人們稍微跟蹤了你們一下,然後呢,就找到這裏來了……哎呀,到了這裏叔叔我可是嚇了一跳呢。沒想到和我是熟人的搬運工是你的朋友啊。」

赤林看了一眼賽爾提,又繼續說道:

「總之,就是那個意思啦。像叔叔這樣的人會來你這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想必你是知道的對吧。」

「Dollars……給您添什麼麻煩了……?」

帝人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把喉嚨口的話擠了出來。

——好害怕。

——雖然這樣想好像不太好……

——但是和他們比起來,矢霧製藥的人們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他必須麵對眼前的現實。帝人止住後背的顫抖,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他在Dollars的首次聚會上見證了Dollars的力量以後,就已經預見將來也許會有人——身處城市的黑暗麵並以此為職業的人們——找上Dollar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