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琅人生中經曆的第一次奔潰,是在林秀的病床前,她摸著林秀冰冷僵硬的冷泣不成聲,哭的快要斷氣,天地在一瞬間陷入黑暗,唐笙琅眼前隻剩下躺在病床上的人,醫生護士衝進來企圖要把她從林秀的屍體上拉開,被她張嘴就咬破了手臂,她像頭凶猛的小獸護著林秀的屍體,不準任何人靠近。
最後還是唐德讓人給唐笙琅紮了鎮定劑,才把她拉開,唐笙琅醒過來的時候,林秀已經被收拾幹淨,帶回了唐家。
林秀出殯的那天,唐笙琅的眼淚把衣襟哭濕,一雙眼腫的不像話,她想控製著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淚似乎已經不受她的控製,掉了一串又一串,根本停不住。
那天之後,唐笙琅開始發燒,這燒燒了將近一個月,期間斷斷續續的好些,又複發,最嚴重的時候連續三天燒到四十度,是黃嬸拿了酒精把她脫了全身搓紅了,燒才退下去。
燒好了,唐笙琅的腦子卻好像出了點問題,她經常對著一個地方長時間發呆,眼睛一動不動,像丟了魂,唐德被她這幅樣子嚇到了,趕緊把她送到醫院,醫院的醫生看了,說她這是悲傷過度受了刺激,要轉去精神科看看。
精神科的主任醫師是個中年大叔,長相溫和,說話溫吞,唐笙琅在他那裏治療了能有兩個月,兩個月後,她脫離了那種離混的狀態,買了束花去到林秀的墓地,和她嘮了一下午的磕。
第二天,她來到遲到了兩個月的梧桐高中,開始高中生活。
“小琅,你有沒有恨過我?”唐德擦幹眼角的淚水,看著眼前一言不發的少女,輕聲問。
恨?這個字實在是言重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唐笙琅都沒有恨過唐德,她不恨他,就是有些怨他,她怨他的地方很多,怨他對她從來不冷不淡,怨他為人古板不通情達理,然而這些都是次的,她最怨的大概還是小時候。
怕惹上麻煩對校園暴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班主任,一群被寵壞的性情暴虐的小孩子,本應親密無間卻對她不聞不問的爺爺,構成了那地獄般的一個星期,沒人知道那斷黑暗的經曆在小小的唐笙琅身上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反正在眾人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唐笙琅已經長成了一個表情冷漠的少女,她討厭小孩子,一有風吹草動就像炸了毛的貓一樣豎起滿身尖刺,眼神尖銳又謹慎。
“我不恨爺爺。”唐笙琅想起林秀留給她的遺囑裏的一封信,信很長,內容也多。
林秀在其中提到,你爺爺這個人,不壞,就是有點死腦筋,他認定的事一般九頭牛都拉不回,小雅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你也別怨他對你那樣。你黃嬸從小就跟在他身邊服侍,我知道他們兩人之間有感情,他倆自覺,從不在我麵前給我難堪,我也就不在意,她這人心地善,這麼多年過來兢兢業業的沒少為這個家操勞,跟我感情也好,如果哪天他倆公開了關係,你也別對她存偏見。
前世,唐笙琅初看過那封信後,第一感覺是憤怒,她沒想到一直待她如親孫女的黃嬸竟然跟爺爺是那種關係,然而鑒於奶奶的囑托,她對黃嬸的態度並沒有多少轉變,隻是對她再難生出那種親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