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溪吧?多久沒回來了?有七八年了吧?”大爺慢慢走近晨溪,步履蹣跚。
“您是,哦”,晨溪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位和藹的中年人,“您是齊大爺吧?您還在看門嗎?學校不是已經廢棄了嗎?”
“看了三十幾年的門了,這裏就是我的家,對了,那個誰,”大爺輕輕敲著自己的腦袋,“叫什麼來著,就是你們總是一塊玩的那個,叫淩、淩什麼來著,他還好吧?哎,當年啊,就屬你們兩個最調皮了,誰也管不了……咳咳,”大爺一陣輕咳,將晨溪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哦,我們也很長時間沒見麵了”晨溪轉過頭看著學校,他不敢麵對大爺,深怕自己會回憶起那些快樂卻又深深刺痛他的回憶。
大爺歎口氣,緩緩說道,“哎,說也可憐,小學畢業那天就遭遇了那樣的事情,誰能想得到呢?那麼好的一個孩子,哎,造化弄人呀,聽說那件事後整整三個月,他一句話也沒說過,哎,可憐啊。”
隨著大爺的話,晨溪的記憶還是衝破了他的禁錮,一股腦跑出來,刹車聲,哭聲,喊聲,接著是無邊的黑暗與沉默……晨溪將用力的抓著牆壁,指甲深深陷進灰色混凝土中,泛出血紅的顏色。
“對了,那個肖勇俊倒是經常來這裏看看,就是你們經常欺負的那個孩子,現在變的呀,簡直成了一個大男人,都說女大十八變,你們都長大了,我也老了。”大爺的聲音變的低沉起來,仿佛在講述一個跟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冷靜的讓人感到恐懼。
“對了,”大爺望著晨溪,欲言又止的樣子,“那個,這裏下個月就要拆了,好像要建什麼體育公園,你見到那個淩什麼的話跟他說一聲,有時間回來看看,拆了之後想看也看不見嘍。”大爺搖著頭,轉過身緩緩地走進校園。
晨溪看著大爺蹣跚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雖然主題不同,卻有著相同的情感。等大爺走遠的時候,晨溪才小聲地說,“他已經忘記了,關於他的一切”。
晨溪離開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小學時候,也是這個時候,晨溪跟淩南還有若依,三人一起到學校後麵的山坡上玩耍打鬧,那個時候,晨溪就像是兩人的大哥哥,保護著淩南跟若依。可是小學畢業那天,一切美好的幻想變成了泡沫。那天,若依穿了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頭上戴著一個別致的水晶發夾。若依紅著臉站在晨溪麵前,害羞的從背包裏拿出一個粉紅色的信封,慢慢遞給晨溪。晨溪清楚的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臉紅,火辣辣的,心跳的跟撥浪鼓似的,似乎能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
晨溪那刻的大腦已經短路了,機械的伸出微微顫抖的右手,頭幾乎低到了自己胸前。就在那個時候,晨溪發現原來自己校服的紐扣上原來還有幾個字母。正當晨溪在研究字母的時候,遠處傳來了若依的聲音,“幫我交給淩南,謝謝了。”
簡短的幾個字,迅速在晨曦腦袋裏爆炸開來,比廣島上那顆原子彈來的還猛烈,原本羞紅的臉迅速變的血紅,並且迅速擴展開來,瞬間遍布全身。
晨溪沒有注意到淩南是什麼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隻覺得後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轉頭望去便是嶺南誇張的微笑,似乎故意展示自己廣告般的牙齒。
“喂,怎麼了?看你臉紅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對了,若依呢,跟她約好一塊回家的”,淩南四處望了望,卻依然沒有發現若依的身影。
晨溪瞬間從凍結的狀態恢複過來,將手中的信握成一團,塞進牛仔褲的口袋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說道,“哦,她有事先回去了。”說完,晨溪頭也不回的離開,仿佛記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
看著晨溪古怪的樣子,淩南撓了撓頭,也轉身離開。
離開後,晨溪的右手一直緊緊地塞在口袋裏,握著那封信,汗水不斷從手掌中冒出,滑膩著那封信。
小學門口,晨溪遠遠的躲在一棵大柳樹下,看著排山倒海般的人潮。接孩子的轎車已經沿著小學外的道路遠遠地延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