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數日,內務府進上的熏香出了問題,害得懷孕三月的高氏流產身亡的消息就傳遍皇宮。
這是太子的第一個子嗣,萬歲和太子爺自然是重視非常,雍正爺雷霆震怒,下令嚴查,整個內務府被從上到下篩了一遍,抄家滅族的、發配充軍的不計其數,一時間,一大堆平日裏慣會作威作福的包衣奴才們全裝起了縮頭烏龜。
不得不說,高斌是個聰明人,這家夥深知什麼叫斷臂求生,放棄了大部分自己在內務府留下的班底,還裝出一副為愛女喪生而神傷的模樣,所以,他到沒受牽連。
這日陽光明媚,雖然以至夏末,但天上太陽的火力依舊十足。
高家的紫檀木炕桌下擺放著兩個冰盆兒,散發出絲絲涼意,高斌閉著眼,倚在迎風枕上,一張臉顯得有些刻板而忠厚的臉上,掛著細細密密的汗珠。
高夫人拿著隻象牙筷子,挑起桌上的冰凍雪梨片兒,親手喂到自家老爺的口中,不以為然地笑道:“老爺何必擔心,這幾年萬歲爺和太子不知道在抽什麼風,一個勁兒地找內務府的麻煩,光是總管就換了四個,下麵的內佐領、管領更是換了不知道多少,可那又怎麼樣?內務府,還不照樣是咱們的天下?擔任內廷供奉親近差使的,還是咱們的人。那些皇上、王爺什麼的,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有他們的道,咱們這些奴才,也有奴才的道……別管什麼人做了主子,總不能沒有奴才差使吧?”
高斌點點頭,他隻是不明白,萬歲爺和太子,究竟是怎麼想的,以往那些皇家高高在上的主子們,可真沒把包衣奴才放在心上,可是最近,這風頭卻有些不對,是很不對。不光是他,他在內務府畢竟還算不了什麼大人物,內務府很大一部分有頭有臉的奴才們最近都覺得處處掣肘,好像萬歲新安插進來的一批人,是一堆相當難啃的骨頭,以前像是往主子身邊安插個人手兒,添個眼線之類的事兒,做起來極容易,可是現在,卻要慎重,再慎重了。
自己也是太著急,昏頭了,竟然被個小丫頭片子戲耍,出此昏招,害得高家好不容易在內務府發展起來的勢力大幅度縮水,要不是他當機立斷,說不定也會被牽扯進去……不過,那小丫頭不愧是自己的種,夠狠、夠不擇手段,為達目的,連自己也能犧牲,真是可惜了,要是一開始就知道她有這麼大的能耐,應該好好調教才對。
高斌搖搖頭,睜開眼,就著妻子手上的帕子,擦了把汗,心裏依舊直犯嘀咕,萬歲爺也未免太不按規矩出牌,他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外麵所謂的傳聞,高斌自然知道都是皇家為保留麵子弄得幌子,這並不奇怪,皇家陰私,總不會大肆宣揚的,可是,除了高慧雯死了,內務府又被萬歲抓住借口清理了一遍,但真正入局的三貝勒弘時,可一點兒處置都沒有,甚至不曾有半句牽扯到他的流言傳出……
按說,太子應該借此機會,狠狠地打擊這個唯一對他構成威脅的兄長才對,可是,太子根本沒有任何表示,無論什麼時候遇上三貝勒,依舊是溫文有禮,親近得很。
三貝勒弘時到是低調不少,聽說染了風寒,最近閉門謝客,連最喜歡聽的吉祥班的戲文都斷了,齊妃李氏也還是老樣子,隻是忽然對在盛京養老的德妃冷淡許多,以前齊妃可是相當孝順,知道德妃的身體衰弱,已經臥病在場一年多,甚至還掉了好幾滴眼淚,說是不能親自去侍疾,是她不孝順……
高斌歎了口氣,還是消息不靈通,根本不知道萬歲爺還有沒有後招,最近還是安分些吧,本來還想動動關係,讓在齊妃娘娘身邊當差的慧蓉調到景陽宮去,現在看來,還是要穩著點兒……
養心殿
弘昊把手裏一堆謝罪的折子扔到一旁,抬頭就見自家皇阿瑪和皇額娘正對著落地的穿衣鏡整理衣帽,兩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老家夥,打扮得簡直與新婚小相公、小媳婦沒什麼區別。
“皇阿瑪,高家……就這麼放過了?”
“我說過,內務府和你那些兄弟都是你的問題。”歐陽摟著媳婦轉頭,看著個頭已經堪堪與自己差不多的兒子,露出一抹笑意,“內務府的包衣奴才們掌握著整個皇室的衣食住行,而且彼此牽連,很多家族都是姻親,關係密切,你就是打壓了其中的一家兩家,很快就有另外的家族重新發展起來。”
“他們雖然是奴才,可有的時候,做主子的也真離不開他們。想解決這個問題,並不是容易的事兒,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現在內務府世家的底蘊還不夠深厚,如今開始重視,一步步限製他們的權力,改革內務府,削減他們的影響力,還來得及,要是過上幾十年、上百年,等他們勢力壯大到枝繁葉茂,沒辦法限製的程度,那可就真的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