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被埋在了棲鳳鎮南的一個荒坡上,是那個看起來憨厚善良的香油鋪大漢幫忙挖的坑又幫忙埋的人,書生本以為紀雲會痛哭流涕的跪下給老王磕個響頭,然後再感謝一下老王一家的上八輩祖宗,可就是沒想到這個小人兒始終一副孤獨無助的模樣站在一旁默默無語。
禮貌的送走香油鋪的老王後,書生靜靜的看著在墳前發呆的紀雲,道:“人死不能複生,就是老神仙來了也救不活,若真是難受,就哭出來,哭完了,也就全好了。”
隨著書生的話音起落,來自東方的一陣冷風一路攜著黃色的塵沙襲過荒坡,待塵埃落定時,紀雲那原本就塗滿油垢的亂發上,又染上了一層黃色的細小顆粒,把一個隻有八歲的小孩襯托的竟有幾分滄桑之意,越發的悲涼。
“老瘸腿活著的時候最喜歡做兩件事,一個是吃燒雞,一個是喝烈酒,我個人還想要一小瓶香油,你肯幫我買嗎?”
紀雲兩隻已經化膿的小手使勁揉了揉眼睛,心想著,就是把自己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老瘸腿死了我都沒掉過一滴眼淚,豈能讓一陣沙塵把我弄哭?若在老瘸腿的墳前掉淚珠卻不是因為悲傷過度而是因為黃沙眯眼,那豈不是太不尊重老瘸腿了?
再使勁眨了眨眼睛,讓眼睛裏那股濕意迅速幹掉後,紀雲轉身看著書生微笑並堅定的說道:“等我以後賺了錢,雙倍還你。”
先前隻是覺得這個孤苦孩子傻傻的模樣很可伶,而現在書生倒是覺得紀雲有些可愛,要不然誰會在親人剛下葬的墳前給你一個燦爛的微笑?
書生也微微一笑,他們兩人似乎並不在意老乞丐會在九泉之下問候他們的祖宗十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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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上祭品,燒了黃紙,等三拜九叩都完了,紀雲起身拍打了一下膝蓋上的泥土,向前幾步又將供在墳前的燒雞用油紙包好了,抱起沒有開封的酒壇與燒雞就要走,那意思,是不打算給老乞丐留下。
“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等做完了我就去棲鳳客棧找你,在那之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紀雲雖然說的很認真,但卻令書生差點失笑出口,在轉頭隱藏臉上的笑意時,卻又發現毛驢兒正咧著嘴皮子露著兩排大白牙坦率的抒發著自己的笑意。
書生惱怒的瞪了毛驢兒一眼,紀雲驚奇的看了毛驢兒一眼,而毛驢兒在這兩種不同意義的眼神下迅速的閉上了嘴巴並且抬頭看天,如果它要是會說人話,此刻必定會來上一句:今天......天氣真好!
書生道:“你要去多長時間?什麼時候回來?”
紀雲想了想,然後說道:“可能要黑天以後才能回來。”
書生也想了想,然後說道:“入夜之前會有一場大雪,你必須要在入夜之前回來,否則我就要跟著你一起去。”
“下雪?”紀雲納悶額撓了撓頭皮上發癢的某處,瞄了一眼已是下午的太陽,然後使勁搖了搖頭,表示不相信。
書生笑了笑,說道:“你不相信?要不然咱們打個賭?”
紀雲道:“賭什麼?”
書生道:“若是我輸了,就把我的毛驢兒送給你了,你若是輸了,就告訴我你要香油幹什麼用?”
本以為以這種不惜極度傷害毛驢兒自尊心的巨大賭注誘惑,紀雲會欣喜若狂的馬上答應下來,可還是沒想到,紀雲竟然像個大人一樣,是經過了長時間的考量與思想鬥爭之後,才凝重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而這種表現,又讓書生萬分的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