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說,把今天的過程和我們詳細說一遍,”小章按下錄音,打開本子,有些要點他要隨時備忘下來。
張文遠重重地唉歎一聲,咬咬牙,一邊回憶一邊道來……
自從小章與他見過麵之後,他的心情再沒平靜下來,如此幾天之後,他終於電話聯係上楊梅,約見到龍山頂娛樂中心。楊梅很爽快地答應了他,並且也很準時到達了。
楊梅推開他在龍山頂的辦公室時,見到一臉鐵青的張文遠,其實她並不意外,自從公公死後,不過見了這位小叔幾麵,每次都是這般臉色。
“文遠,你約見我有什麼事?”楊梅笑嬉嬉地問。
張文遠使勁抽著煙,楊梅的嬉笑表情讓他怒火騰升,他不認為那是楊梅的涵養,而是看作是勝利者的寬容,並且裏麵包含了對他這個失敗者的嘲笑。
“文遠,有話你就直說,我們是一家人,不必要總是這麼緊張,”楊梅是心理學家,哪能看不出張文遠的心思呢,所以換了個聽起來比較誠懇的語氣。
“那好,我就直說吧,”張文遠將煙頭掐熄,站了起來,瞪著楊梅,“我想購買你那三成股份,你開個價吧。”
“文遠,你何必心急,你現在有這麼多現金麼?我不是說過嘛,如果我要出售股權,肯定是賣給你,我不會賣給其它股東的,這對不起爸。”楊梅的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那是在張忠軒葬禮之後的一次見麵中。
“我現在就想買,”張文遠瞪著血紅的眼睛,咄咄逼人。
“現在我還沒有考慮要賣呢,”楊梅也不卑不亢,溫柔地反擊。
“楊梅,”張文遠不再稱她為嫂子,直呼其名說:“你不要太過份,這三成股份本來就不應該是你的。”
“沒錯,它應該是你哥的,”楊梅微笑著說。
“可是我哥他死了,”張文遠怒吼。
“但是我還活著,我是你嫂子,”楊梅平靜地反擊著,顯得有備而來。
“哼,你覺得你還是我嫂子麼?你已經不是張家人了,你隨時可以嫁人改姓。”
“文遠,我是不是張家人,不是你說了算的,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如果我再嫁人的一天,我一定會把股份賣回給你。”
“如果你漫開要價呢?”
“那如果我現在就漫天要價呢?”楊梅不假思索地說。
“這——”張文遠語塞了,論口才,他怎麼能與心理學專家相比,並且道理本來就不站在他那一邊。
“文遠,”楊梅不想氣氛過於極端,口氣馬上緩和起來,語重心長地說:“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爸死得突然,你也是倉促接班,你不覺得你還不夠成熟麼,就今天看來,你還很急燥,這對經營一家大公司是不妥的,我之所以緊緊抓著這個股份,無非是想你在有限製的環境下慢慢成熟起來,現在讓你一手遮天,以你的脾氣性格,假如犯了決策失誤,也沒有人能約束得了你,萬一毀了爸親手創立的這份企業,你能對得起爸麼?”
“夠了,”張文遠粗暴地打斷她,這番話在他聽來,無疑是世界上最刺耳的汙辱,“我行不行,企業毀不毀,也是我張家人的事情,毀的是張家的企業,你操這份心幹嘛?你把股份給我,拿了你的錢,你愛幹嘛幹嘛,從此與張家無關。”
張文遠的話說得夠絕,楊梅卻依然能微笑處之,她在來的路上其實早就打定了主意,對於這位小叔子,她隻當是自己的一個病人,適當時候需要讓病人發泄一下,有利於治療的進行。
“文遠,我該說的,都說過了,我隻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在這幾年裏,讓自己在一個有約束的環境中鍛煉,如果你能在這種環境下表現出色,將爸的企業發展壯大,我還會死抱著這股份不放麼?”
“你還要幾年?”張文遠臉都青了,“我告訴你楊梅,你別得意,警察已經找過我了,知道他們幹嘛找我嗎?”剛說到這裏,突然有個不知趣的員工敲門。
“什麼事?”張文遠大聲喝道。
“張總,財務室有個電話找你,是稅務局打來的,”服務員小妹在門外戰戰兢兢地說。
“知道了,”張文遠看了一眼楊梅,想說什麼,又停住,快步拉開門出去。
接完電話剛走出財務室,見兩個保安經過,怒氣頭上的張文遠突然頭腦發熱,叫住他們,吩咐說:“去,外麵有一輛白色寶馬,車牌最後三個字是777的,把它給我拆了輪子。”
倆保安麵麵相覷,然後一起立正敬禮,大聲說:“是”,倆人一臉喜色小跑出去,這可是難得的恭維老板的機會。
回到辦公室,楊梅依然坐在原地,神色怡然,張文遠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心想,這自娘們,一會叫你走路下山,這地方可難碰上出租車。想到這裏,他竟然這個小孩式的惡作劇有些得意。
“文遠,繼續說吧,警察找你幹嘛了?”楊梅淡淡地問。
張文遠光顧著暗喜惡作劇,經她一提醒,才想起來剛才的話題,他冷冷地看著楊梅,諷刺道:“怎麼,說到警察,害怕了?”
“害怕?我害怕什麼?”楊梅問。
“前幾天有個小警察找我,問了許多你的事,他還很關心我爸的遺囑和財產分配,這提醒了我,會不會是有人發現我爸的死因有可疑,要開始調查了,”張文遠想到這才是今天的主要話題,他就是要來威脅楊梅的。
“那麼,爸的死因有可疑麼?”楊梅冷冷地問。
“當然,警察的提問裏我聽出了一個信息,讓我反應過來了,他媽的,我怎麼一直就沒反應過來呢?”張文遠極其忿忿。
“你反應過來什麼了?”
“爸的死因啊,如果爸不死,那麼,你根本不會有這三成的股份,爸為什麼不立遺囑啊,他就我一個兒子,立個屁啊,爸的本意就是要把財產全都歸我的,現在呢?爸在恰當時候死了,你分到了一半,真是恰當啊,”張文遠意味深長地看著楊梅。
“你到底想指什麼?請把話說明白,”楊梅臉色陰沉下來。
“還用我說明白嗎?連警察都想到了,你是爸的死亡最大受益者,所以,你有嫌疑?”
“我有什麼嫌疑?”楊梅不再微笑,這種汙水後果非常嚴重,她不能任由它潑過來。
“周國榮是你介紹給爸的,你可以勾結他,讓爸在恰當的時間裏突然死亡,本來爸身體挺好的,那些慢性病也不會讓他這麼快就死掉,我不知道你們用了什麼手法,但你們達成目的了,是不是?”張文遠覺得自己的推理天衣無縫,眼睛既淩厲又得意地看著她,似乎要用眼神將她的衣服皮膚全部剝開,掏出她的心來檢驗黑白。
“張文遠,我告訴你,如果你認為你說得是對的,那麼,你可以去告發我,打多大的官司我也奉陪你,你有這個膽量麼?”楊梅坐不住了,站起來挑釁地迎戰。
“我當然有膽量,嗬嗬,”看到楊梅站起來,他倒坐了下來,“不過,我沒有證據,你的合謀人也死了,告你是沒戲了,但是紙包不住火,說不定哪一天你露出了馬腳,那可就……”這種欲言又止,相當的令人煩燥。
“那你就等著我露馬腳吧,希望你能等到那一天,”楊梅沒好氣地說,她抓起包要走。
“等等,”張文遠喊住她,“楊梅,如果你識趣的,今天就把股份轉讓給我,咱們以後各走各路,我也不再難為你,爸反正人死不能複活,我也不追究了。”
楊梅聽得渾身發抖,噔噔幾步走到他麵前,指著他的鼻子說:“你這個王八蛋,如果爸真的是我害死的,他在地下聽說你對著仇人這麼說話,他爬起來第一個要殺的人不是我,而是你這個不肖子孫,知道麼?混蛋。”
楊梅頭也不回摔門而去。張文遠怔怔地愣著,他沒想到自以為毒辣的一招竟然毫不管用,氣得鼻子也歪了,跑出露台,本想對著走出停車場的楊梅追罵幾句,卻不知應該罵些什麼,直到看著楊梅發動汽車,一溜煙下山才轉過神來。
“保安保安——”張文遠一邊大喊一邊跑著下樓,剛才那倆個保安早就候在大門口,見到老板下來喊著他們,馬上上前點頭哈腰邀功:“張總,你放心,我們拆了她的刹車碟,半路撞死她。”
“什麼?誰讓你們拆刹車碟的?會死人的,操,”張文遠嚇了一跳,一腳踏走保安,回到辦公室來,心裏又氣又怕,悶坐著抽煙。後來他想到,假如楊梅真的被撞死了,那股份豈不一分不花轉回到他名下?想到這裏他掠過一絲喜色,不過一想到人命關天,又隱隱後怕,希望不要出事的好。
呆了一會,他越發心神不寧起來,一時盼著楊梅車禍死掉,與他哥一樣,一會又暗暗祈禱不要出事好了,警察查起來汽車被破壞了,毫不費勁就可以找到自己啊。想到這裏不禁大汗淋漓。他再也呆不住了,開了車下山去,一路上心裏忐忑不安,沒想過走沒多遠,就看到前麵停著警車和一大堆警察,而撞向一邊的車子正是楊梅那部,他心驚手涼地慢慢隨著車流經過時,竟然看到了那位找過他的章警察,心裏暗叫,完了完了,車禍的話,應該隻有交通警察,怎麼刑警也來了,肯定是發現了汽車破壞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