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與傅強見了一麵,他問傅強要不要一起去開啟保險箱,傅強想了想,對他說:“周國榮這個人,不管他保險箱裏放了什麼東西,我都不會再意外了,所以,我沒有興趣。”
劉子強笑了,說:“其實我很好奇,我有一種感覺,自從一年前周先生死後,這一年來,發生在他身後的事情,似乎後麵總有一根什麼線在扯著,你想想,與他遺囑牽扯上的每個人,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故,李元亨甚至到現在都沒有人見過他,假如沒有那份遺囑,事情可能又會是另一個樣子,李元亨無法操縱證券,保險單被曝光,王笑笑就一無所有,而李元亨自己也可能沒有被牽入而一直置身事外,現在還是羅氏股份的總經理,鄭小燕呢,起碼過得非常富足,這一年來,她隻能依靠診所屋子的租金生活,那間大房子也賣掉了,我真想不明白,這難道是周國榮願意看到的結果麼?”
傅強聽了不住點頭,也感歎地說:“周國榮案子其實給了我很大的感觸,在調查過程中,我們懷疑的每一個人,事實上都沒有被完全排疑,我們對每個嫌疑人的推理都是可以成立的,所以,我甚至認為周國榮非常該死,他身邊這麼多有動機、有作案時間可以殺他的人,竟然是死於自殺的,嗬嗬,這個案子對我影響很大,之後我麵對每一個案子時,我都會將麵撒得非常廣,而收得很小心。”
劉子強看看表,站起來說:“傅警官,我還是希望明天能見到你,難道你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了麼?”
“死人的話可信度有多大呢?”傅強反問他:“如果明天保險箱裏有一封信,說他不是自殺的,而是被他的律師所殺,你說,我們能相信他麼?”
劉子強哈哈笑起來,“傅警官,本來我是想給你驚喜的,現在隻好提前說了,我早上接到了李元亨的電話,他明天會到來,他說,他很想知道周國榮還會不會再次提到他。”
正是這個消息打動了傅強,今天,他到場了,旁邊站著周太太鄭小燕,另一邊是李元亨,他失蹤了將近一年,變得黝黑削瘦,但今天看得出來特意修整了一番,他知道會見到鄭小燕,剪了頭發,胡子也刮得幹淨。
劉子強抱著一個木製方盒子從保險櫃屋子的鐵門裏邁出來,朝門口站著的三人微微點頭,突然眼睛一愣,望著他們身後。
三人同時轉過頭去,王笑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來,在他們身後一米處靜靜站著,她穿著一年前出現在遺囑宣讀時的那身黑色長裙,盤起的頭發後邊插了一支白簪。
劉子強將盒子輕輕放在桌上,找到開關一按,盒蓋啪一聲彈了開來。裏麵躺著一封信,他取出信封,抽出信紙,看了看在場的人,大家注視著他,表情肅穆。
劉子強將注意力回到信紙上,朗聲讀起來:
劉律師,你在讀這封信時,想必有隔世蒼桑之感,一年了,你和正在聽你讀信的人還記得多少我的樣子呢?
經過這一年,我猜想會有如下的三種情況之一出現,
第一種情況,小燕和朵朵得到我的遺產平靜地生活,並且繼續平靜生活下去,笑笑得到了保險金,在另一個城市生活,元亨將我的證券投資經營得出色,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局麵;
第二種情況是:小燕和朵朵平靜生活,元亨經營我的證券略有盈利,可憐的笑笑呢,因為我的偽造體檢表和自殺原因沒有得到保險金,生活無依,畢竟我們的人民警察是有能力的,他們肯定能查出我死亡的真相,如果是這種情況,那麼,我這份盒子裏的一切都歸王笑笑繼承。
最後一種情況在我今天看來,似乎最不可能出現,但是我認為它最可能是你們今天的現實,那就是,元亨早已沒有在經營我的證券了,由於某個原因而將此筆遺產交給了王笑笑,我可憐的妻子和女兒因為我的自殺和偽造體檢表而失去交換回來的保險金,她們過了一年並不寬鬆的日子,那麼,此盒子裏的一切歸小燕繼承。
其實我最希望第三種情況出現,因為經曆過那些風波,笑笑與小燕,還有元亨,你們之間再也不會有恩怨伴隨你們的下半生了,金錢雖然可以讓你們富足,但是了卻恩怨的人生又何嚐不幸福呢?
元亨弟,請原諒我將你牽扯進來因此改變了你的人生,雖然所有選擇都是你作出的,但是我想告訴你我此時的真實想法,如果,你與小燕是偷歡,那麼,你對不起我,如果你們是偷情,那麼,我早已經原諒了你,因為我理解偷情的你。
笑笑,我知道不管哪種情況,你都已經在別處生活,請保重自己。
小燕,好好撫養我們的孩子,她問起爸爸的時候,告訴她,爸爸真的愛她,並會永遠保佑她,保佑你們母女。
各位,不管你們曾經對我有恨還是有愛,在你們的今天,我都無關緊要了,忘記一個人是很容易的,我很榮幸你們至少記住了我一年時間。
請保重自己。——周國榮。
“讀完了,”劉子強折好信放到一邊,從盒子裏掏出了另一張折疊的紙,小心展了開來,看了一會說:“這是一份黃金銀行托管單,一年前的價值是30萬美金,根據周國榮先生的遺信,它由周太太擁有。”說完將此單遞到鄭小燕麵前,鄭小燕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著劉子強手裏的單,肩膀強烈抽動,豆大的淚珠滾滴而下,突然蹲下來放聲痛苦,仿佛要將這一年的委屈與徬徨全部釋放幹淨,哭聲肆意且盡致。
傅強就站在她旁邊,卻沒有去扶她,他覺得她應該要哭一場,記得楊梅曾經告訴過他,鄭小燕以前是不會哭的。如果楊梅此時在場,她會產生出新的心理學論題麼?可惜這個隻是如果,楊梅半年前突然將股份以一塊錢賣給了張文遠,隻身出國,沒有給任何人留下聯係方式。
李元亨默默站了一會,他終於明白了,他是最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站在這裏的人,周國榮對他真正的羞辱從來就存在,隻不過一直都被鎖在保險箱裏。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自以為聰明地生活了三十多年,卻被一個不會說話的死人玩弄於股掌足足一年,並且這一年裏將自己的三十多年建築起來的一切衝毀得幹幹淨淨。
沒有人注意到他在悄悄退後兩步,然後轉身靜靜離開。回身的時候,他發現,王笑笑已經不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