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好幾的人了,就夜子彧臉上那點反應,他還瞧不出?
“茶喝多了!”起身前,他丟了這麼一句,轉身就往洗手間走,過道裏剛好碰到顏青,“顏先生,前麵聊聊!”側身經過時,威廉是這樣說。
------
一路往北,直到緯度最高的北極圈,挪威就在腳下,而那個叫達特羅姆瑟的小島就是逼近。
下飛機的時候,莫念還在睡。
顧子墨安排了顏青先去所訂的酒店和詢問向導看極光的事。
留下威廉和夜子彧,簡單檢查了莫念的情況,知道了隻是因為登機前所打的營養針而昏睡,這才放心的抱著她下艙。
入目的達特羅姆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寒冷,許是因為暖流的影響,可以說是一座不凍港,河兩岸是彩色似磚塊的房子,一排排的透出暖暖的燈光。
深吸一口氣,那撲鼻的腥味和清新的空氣,是萬裏之外的海城絕然無法想比的,這裏的海,蔚藍而又清澈,銀裝素裹的大地,純淨的像從未有人踏足。
酒店就訂在岸邊的一座大紅色的房子裏,底上三層的木質結構。
人踩上去會發出噠噠的聲響,像是古老而又寂靜的城堡,打開接納的懷抱。
為避免莫念知道其他幾個人的存在,顧子墨特意選了二樓的盡頭朝陽的房間,而威廉則是和顏青一起住三樓,夜子彧自己有意而為的選了雙人間。
那個時候,叔叔威廉還說:浪費,一個人睡什麼雙人?
夜子彧撅了撅嘴,“管我啊?”說完,就進了房間,打開行李左挑右選後,看著帶來的兩棉襖完全拉了臉,本以為挪威很冷,隻是沒想到11月的這裏,白天能有5度左右。
想了想,看來她需要買衣服了,剛好叫顏青一起。
夜子彧咯咯一陣偷笑,隻是不想出門去找顏青的時候,叔叔威廉說:不在!
“怎麼能不在呢?”她跺腳,眼見叔叔要說教的樣子,拔腿就跑,問了樓下胖胖的男孩,才知道顏青在前麵不遠處的旅行社。
顛顛的跟過去,進門就看到他正高鼻梁的女人聊得很歡。
語言不通,又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噯喲,夜子彧這一刻別提多麼惱火,一個人站在不遠處,不坐也不走的就那樣看著顏青。
正在詢問有關極光的顏青,知道是誰來了。
不過他非但不理,反而還熱絡的攬著熱情的向導,用挪威語說,“我查過資料,知道看極光最好的時期是11月到3月,剛好現在是11月初,我們隻有三天的時間,麻煩你費心,費用方麵不成問題,隻要求近快看到極光,哪怕是淩晨都不在意!”
女人看上去有些為難,“這極光是自然現象,並不是我說那天有,那天就能有的,按氣象說有,但是登頂後,我也不能百分百保證!”
說得這些顏青都懂,隻是時間有限,不然也不會開出費用隨便的價碼。
之所以叫做精商,那但是無利不圖的,被商人的本質熏染了這麼久,開出這樣的條件,已經是違背了商則,最後沒法,顏青隻道,“有個很重要的病人!”
“碰碰運氣吧!”女人說,又要了顏青的聯係方式,說再見的時候,差點沒被夜子彧眼裏的敵意給殺死,開著玩笑說,“你女朋友很漂亮,是混血吧!”
“她不是!”這是挪威語,“她不是我女朋友!”又是夜子彧能聽懂的英文,說完看都不看一眼的,轉身冷冷的離開。
那融入夜幕下的身影,是那麼偉岸和絕情。
無論夜子彧怎麼喊,顏青非但沒停,還加快了步伐。
這天,夜子彧才真正體會到原來達特羅姆瑟的晚上,這麼冷。
完全沒了白日裏,放眼望去都是連綿不絕的雪山,藍色的天,藍色的海,以及藍色大地的夢幻國度,所有關於極光傳說的美好憧憬,在黎明到來前,不信,再也不信了。
顏青是早上起床後,才聽說夜子彧生病了的消息,又因為莫念精神狀態不太好,所以一行人基本沒有外出,唯獨是他,借著極光前又了解了周圍的景點。
到了傍晚,登機前夜子彧所給莫念注入體內的營養液和安定算是慢慢吸引,緩緩醒過來時,雖然看不清四周,卻也想出去走走。
那時她才知道,這覺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距離五天隻剩下三天了,所以問了店主,知道了不遠處有個神秘的木板教堂,不等她說想去,那邊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存在的顧子墨開口:
“吻我,帶你過去!”
“……”真是,這人簡直是不知羞的,店主還在啊。
隻是莫念又怎麼知道,在不遠處的角落裏,除了店主還有客人,還有另外的三人,顧子墨就這樣厚顏無恥的伸長了胳膊,那表情和動作,無不說明了:過來!
三天,三天後,就算她想要矯情,想要羞澀不好意思,像他說的那樣,他這個人已經不屬於她,所以隱約看到他伸長胳膊的片刻,莫念走過去。
踮腳去吻的時候,她好像從人群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路上問他,“顏青呢?”
“有事?”顧子墨警告性的撇了一眼跟在後麵的某人。
莫念哦了一聲,“剛才好像聽到他的聲音了,他也來了嗎?”
“你家渡蜜月,會戴燈泡?”一句話過去,身後的燈泡識趣,放慢腳步,拉遠距離,遠遠的跟著,在和夜子彧眼神碰撞時,顏青再一次回避。
淡漠絕情的讓人痛心,夜子彧都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飛機還好好的,吻她的時候,還緊緊的擁抱了她,那粗重的喘息,還是那麼清晰。
甚至,她唇上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卻是為什麼變成這樣?
-------
木板教堂,古老鍾聲響起時,還有許多隻白鴿飛翔,似受到了什麼驚嚇,直奔天際。
為防止妻子跌倒,顧子墨基本不敢鬆手,反倒是莫念很貪戀,借著他之前的話,更加直白的拉著,仿佛像全世界炫耀,她和他的關係有多麼親密似的。
其實更多的,她想讓耶穌,讓佛祖保佑身邊的這個男人。
知道麵前的是教堂,可海城的文化裏,在心裏還是想求佛,求他安康。
自登上飛機的那一刻,莫念就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回家的路越來越遙遠了,遠到她基本沒有可能再回到那片土地上了。
有時候,她好像自信,具備威廉說的那樣自信、堅強,和病魔抗爭的勇氣,可是在百分之五的麵前,誰能告訴她,勇氣值多少錢?
“台階!”感覺到妻子的悲傷,顧子墨忍下所有的情緒,用強健的胳膊帶著她,穿過草坪,順著一層層的台階步步走進教堂。
木質的結構,在人群裏發生噠噠的聲音,好聽極了。
像是四年前,他們在海城的婚禮,雖然那時他知道,在她的心裏,他們的婚禮無愛,隻是為打消外界對於他彎男形象的挽回。
可那時,他是願意的,更是準備並尋找了許久的女人。
找了處兩人連坐的排椅,他攙扶她坐下,聽著祥和安靜的歌唱,聽著融入上帝裏的洗禮和周圍的聲聲朗讀,忽然顧子墨轉臉。
他看她,看她雙手合並,眼簾微微微閉著。
午後的陽光,斑斕的透過要質窗台,折射進教堂,又點點的灑在她身上,錯落在她卷翹的睫毛裏,有那到一刻,她的樣子在陽光裏閃爍。
一層層的褪色,像是直達天際一般,嚇得顧子墨一把抱住身邊的女人。
滾燙緊張的吻,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眼眸底部那一婁渙散的後怕,在抱住的瞬間一下子聚攏,有欣喜和複雜的光芒在盡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