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劇烈震蕩起來,一陣暴雨似的水花劈頭灑下,將靳奇等人全身澆得透濕。靳奇對此完全不在意,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邊漸漸恢複平靜的水麵,好在仁孝與冼冷凇分出勝負的第一時間作出反應。
一個高瘦的身影緩緩從河麵升了上來,靳奇心頭收緊。
冼冷凇一手拎著應是崔跡雲的人,踏回原來那根木枝上,長笑道:“果真英雄出少年!雖破不了我的最後兩層‘靈樞九鬼盾’,卻也讓我過限催發鬼力,等若自傷了經脈。也罷,便讓小靳你在外麵多待些時候吧。”
說完腳下激起一圈圈水紋,踩著木枝箭一般往河岸而去。
仁孝的半個身軀在船附近水麵冒了出來,先將滅憶丟上船,再輕輕彈到船頭,抹了把臉上的水後,重重喘出一口氣。
元平川忙關切地道:“還撐得住嗎?”
仁孝露出疲倦的神色,道:“該沒什麼問題。”
靳奇感激地道:“謝謝。”
仁孝晃晃腦袋道:“不用如此,靳大哥你也救過我的。”元平川則冷盯了靳奇一眼。
靳奇一手扶著他,渡入真氣,隨即愕然道:“原來你……”
仁孝朝他笑笑:“我的功力,全部都來自滅憶內,每次使用它的程度越劇烈,身體受到的傷害也就越大。”
靳奇悟道:“怪不得你體內又變得半點真氣都沒有,上次我發現你時,是否剛和人交過手?”
仁孝搖頭:“不是交手,而是逃跑,對方是兩個人,我絕對贏不了。”
靳奇啞然,雖說是兩個人,但以仁孝剛才顯示出的能力,什麼人能讓他連交手的想法都沒有,隻懂逃跑?
這時卻無暇多問,朝冼冷鬆離去的方向望去:“假若現繼續和他鬥下去,仁孝你有信心贏嗎?”
仁孝細黑整齊的雙眉皺到一起:“我其實根本不知道他的深淺,隻是對滅憶的破壞能力有著盲目信心,現在想來,我該沒有希望勝的,而且我更搞不懂,他為何會選擇硬接我一招,這樣分明有利於我。”
靳奇邊思索邊道:“明知道占不了便宜,為何還這麼做?這不是他的行事方式,他一定還有後著……”
話音未落,空氣中傳來一把悅耳的女聲:“冼冷凇走了嗎?”
靳奇心神劇震,不是因為這女聲柔順清朗,十分入耳,而是他根本分辨不出這聲音的遠近和方位,這聲音來的突然,又若被風吹得一幹二盡,渺茫難測。
仁孝昂首四顧,大聲道:“紫薰姐姐!我是王仁孝啊!”
本坐在船緣的元平川也站立起來,朗聲道:“老鬼接不下仁孝的全力一擊,已經退走了。”
過了一陣,聲音再度響起:“想必是見我追在身後,不敢纏戰罷。”這次聽來聲源近了很多,餘音久久不散,振得船甲板微微發顫。
靳奇盡目往遠處掃去,卻依然半個人影也見不到。心頭恍然:原來冼冷凇那一招之約,是在後有追兵的情況下,迫不得已的近似賭博之舉。
這喚做紫薰的女子竟敢隻身來追冼冷凇,武功應至少和仁孝一個檔次,而能將聲音的傳遞運用成這種效果,怕是“九幽霸皇”也做不到。想到這裏,不禁感歎江湖奇人異士之多。
這時,隻聽那女子“咦”了一聲:“原來還有其他人,我便在附近吊著你們好了。”
靳奇聞眼,愕然朝仁孝看去,先指了指自己,又低聲打趣道:“看來你的姐姐怕見陌生人呢?她是否長得很抱歉呢?”
仁孝愣了會,才笑著搖搖頭,剛要說話,空氣中聲音再度冷冷響起:“非禮勿言,未見麵便對人說長道短,可是君子所為?仁孝你怎會認識這種人?”
仁孝慌忙閉口,無奈地朝靳奇看來。
一股莫明的情緒湧了上來,靳奇收回正渡真氣到仁孝體內的手,道:“修養幾天便沒事了。”又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有人不歡迎我呢,那我便自動消失罷,後會有期!”說完一個仰身,栽進了水裏。耳邊傳來漸漸遠去的仁孝的呼喚聲。
上岸後靳奇沿河往東疾行去,希望能在天亮前抵達某個城鎮碼頭,好繼續搭船。
突然他覺得有點不妥,因冼冷凇極有可能還在附近,若給他看到自己一個人跳了船,搞不好又會立即跟上來擒住自己。
想罷立即離開河畔,就近找個亂石崗藏了起來。
冼冷凇並沒有像冼幽然那樣跟自己建立起精神感應,上次在山林中既然能躲過冼幽然,這回也該沒問題的。
屏息靜心等了好一陣,耳邊突然傳來微弱的風聲。來者並沒有刻意隱藏氣息,靳奇立即感應到對方高絕的功力。
靳奇暗叫僥幸,旋又覺得似乎不對,因來的是兩個人。
另一個人是崔跡雲嗎?感應上,他似乎沒有這麼好的武功。而他們也沒有一人身上流露出冼冷凇那種冰冷的意味。
這時隻聽其中一人道:“似乎跟丟了,果然怪哉!”
另一把稍微老氣點的聲音傳來,卻是一大串靳奇聽不懂的話,最後才說了一句漢語:“應是‘奇怪哉也。’用大字說一遍。”
對方默然半晌,才吞吞吐吐又說了幾個音節,感覺上卻又不是那老者剛才的發音方式。
靳奇聽得愣了起來,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在用幾種語言說話,但看來這兩人都應不是漢人。
老者語重心長地道:“貴為皇族,若連自己的語言文字都學不會,將會是天大的笑話。”
對方歎道:“真不知皇上為何要讓你再弄大字出來,連發音都比以前別扭多了,我連契丹文和漢文還未通精呢,卻連本族話都不會講了。”
老者糾正:“應是‘精通’才對,女真大字發音是……”
靳奇有點想笑,同時也知道了那老者的身份,就是女真文字的創始者,又參與了攻遼、建國和滅宋的金朝重臣——完顏希尹。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時另一人有點不耐煩道:“那咱們如今怎辦?”
完顏希尹道:“本想逮住那船上下來的小子,套問點情況,卻沒想此人如此狡猾精怪,若宗望和宗翰在就好了……也罷,便回城去繼續監視那夥人,他似乎已打算回西夏老家去,我們前期戰略算是成功了,到時還不將他們一網打盡……”聲音逐漸消沒。
靳奇越聽越心驚,待那兩人遠離後,再沉思片刻,咬咬牙,起身往西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