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鵠的妻子淩萍是一個標準的賢妻良母。她祖籍是北京人,十七歲那年插隊到晉省西北部的一個山村,在那裏經曆了幾年的思想改造和貧苦生活的再教育,後來被招工回到龍城市紡織廠做了一名檔車工。
那時候,剛參加工作的淩萍長得美麗動人,細瘦高挑的身材,明亮動人的大眼,再加上一說話就臉紅的脾性兒,成了紡織廠男工心目中公認的賢妻良母式女性;也就成了大家追逐的目標。
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盡管追求她的男性很多,可她卻沒有個中意的,直到二十七歲了,還沒有找到個合適人選。
時間不久,經人介紹她結識了在市革委工作的張鵠,經過短暫的接觸,他們很快結了婚。也不知道誰的問題,兩人結婚好幾年卻沒生育。為這事,盡管張鵠沒說什麼,可淩萍總覺著對不起張鵠。
淩萍生性柔弱,不愛講話,自小兒身體不太好,經常鬧了病;年輕時候還好一點,尤其在紡織廠倒閉後待起業來,因為無事可做,心情鬱悶,竟患上了抑鬱症。
為此,張鵠領著沒少看醫生,可她的病老不見好;沒多長時間,又忽然覺著渾身不舒服起來。雖說後來到市政府文印中心上了班,總也是三天兩頭地往醫院跑,錢沒少花,藥沒少吃,可老不見起色。
前幾年張鵠從固縣調回省裏,便帶她到醫院做了個全麵檢查,發現淩萍得的竟是子宮癌。這對張鵠和淩萍來說,無疑是個驚天霹靂。
淩萍是一個孤兒,至於她是以怎樣一種身份來到這個世間的,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清楚。人們隻知道,她的養父淩振海在拉人力車的時候,從街上把她抱回家,那時,淩萍躺在一隻小棉被裏已經奄奄一息。正好,那時淩家還沒有孩子,兩口子便把淩萍當成寶貝收養起來。
在淩家夫妻的精心嗬護下,淩萍漸漸長大,雖說有點瘦弱,但細眉大眼,白淨皮膚,模樣兒挺俊,讓淩振海兩口兒歡喜不已。隻是,因為淩萍不愛說話卻又容易動感情流眼淚,便被學校的同學們加了個“林黛玉”的外號。
淩萍十三歲那年,已四十出頭的淩振海的老婆枯樹開花,十月懷胎生下了女兒淩麗;雖然添人進口大吉昌,可對於靠著拉人力車維持家計的淩振海來說,微薄的收入實在難以養活四口人,沒奈何,淩振海隻好把女兒淩麗寄養給遠在南方的妻妹。
淩萍自小很懂事,放學後的主要任務就是照料家務,抽著空兒上街檢點煤渣賣掉後補貼家用。初中畢業後,淩萍在街道辦的按排下到晉省插隊,以後招工回城,嫁給了張鵠,淩萍的生活才漸漸好起來。
淩萍是一位溫柔賢淑的好妻子,自從嫁給張鵠就沒了自已;她對丈夫關懷備至,兩口子結婚十幾年,從來沒吵過嘴,紅過臉;那時,張鵠在市革委當秘書,經常沒日沒夜地加班加點。
每逢這時,淩萍總是一直守候著,等丈夫回來,給他端上熱騰騰的飯菜,幫他擦臉洗腳,就像一個大姐姐關懷小弟弟那樣細心嗬護著他。對妻子的關懷,張鵠總是心疼地勸她:“以後你就別等我了,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對著張鵠的關切,她總是嫣然一笑,第二天依然在等著他回家後才肯入睡。
那幾年,城裏頭實行供應製,每個月除了粗糧隻有幾斤白麵;淩萍自己吃粗糧,把白麵做成可口的麵條,放上僅有的一點豬肉鹵,看著張鵠美滋滋地吃下去。每逢過年,淩萍總要給丈夫從頭到腳添一身新衣服,而自已卻什麼都不舍得買。就連張鵠到北京出差時給她買的那條紅圍巾,她都從來沒戴過,放在箱子裏好幾年沒動。
張鵠到固縣擔任書記後,淩萍每個星期天都要去固縣一趟,帶著張鵠最喜歡吃的水餃,看著張鵠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然後又開始馬不停蹄地給張鵠洗衣服、打掃那個簡陋的辦公室兼臥室。
淩萍被確診為癌症住進了醫院,做了子宮切除手術;但擴散的癌細胞己然宣判了她的死刑。這個時候,那位寄養在外地、已去美國讀書的妹妹淩麗回來看望姐姐。
在病床前,淩麗看著瘦弱的姐姐,流著淚說:“姐,你有什麼想不開的,都可以對我講呀!老是一個人悶在肚子裏,怎麼會好呢!”
淩萍滿眼是淚,搖搖頭緩緩地說:“我有什麼不開心的呢!自從嫁給你姐夫,不缺吃不缺穿,你姐夫對我又好;隻是我是個苦命人,享不了這種福氣,能怪誰呢?我呆在世上的時間不會太長了。我隻擔心我死以後誰來照顧你姐夫呀。別看他當了那麼大的官,可生活自理能力太差。要是沒人管他,連吃飯睡覺都不曉得準時,洗衣洗頭的就更別說了。這十來年了,我可是守著他過來的,對他最知底,這是姐姐放不下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