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叛變之謎引起了史家的極大關注。學術界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爭論。以羅爾綱為代表的一派觀點認為,李秀成詐降,另一派則認為李的表現是"乞活求生"的叛徒行徑。
天國後期,洪秀全一心想營建自己的家天下,始終對異姓諸王抱有戒心,但他同時卻又不得不在軍事上借重之。無奈之下,洪秀全隻好在兩者之間尋找平衡。
李秀成不時受到天王的猜忌和洪姓大臣的掣肘。為了獲準回救蘇杭,李秀成被迫將包括自己老母在內的家眷留在京城作為人質,並且捐助餉銀十萬兩,便是一例。他所受的委屈是顯而易見的。盡管如此,李秀成依舊對天王忠心耿耿,忍辱負重,苦撐殘局。因此,身陷囹圄之後,李秀成痛定思痛,難免就會在供詞中倒苦水,發牢騷,其文字也難免會有些情緒化。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是李秀成真實心態的一種流露。
"詐降"說惟一直接的依據是曾家流傳的"李秀成勸文正公做皇帝,文正公不敢"這一口碑。著名學者陳寅恪當年曾經推測,曾國藩不肯將原稿公布,必有不可告人之隱。那麼,他不願示人的部分究竟包含哪些內容呢?這已是一個永遠也無法破解的曆史之謎了。不過,至少在殘存的忠王供詞原稿中,絲毫也看不到任何挑動曾國藩反清的痕跡,相反,"大清"、"大清皇上"之類的稱謂倒並不少見。反過來說,即使口碑屬實,也隻能說明李秀成有心投效曾國藩,而不能據此斷言李秀成這麼做僅是一種手段,伺機恢複太平天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對天國前景的絕望是李秀成乞降的重要原因
在親筆供詞中,包括在與曾國藩機要幕僚趙烈文的對話中,李秀成都流露出一種強烈的宿命意識。在被俘當晚與趙烈文進行的長談中,李秀成將1861年錯失解救安慶的良機解釋為"天意",並根據天上的星象,預言洋人在十餘年後必成大患。在親筆供詞中,類似的文字更是屢見不鮮。在再三批評天王"一味靠天"、"言天說地"的同時,李秀成自己的宿命思想卻急劇膨脹,這一矛盾現象恰好說明,此時的李秀成心如死灰,已對太平天國徹底感到絕望,斷無伺機複國的念頭。
李秀成身經百戰,九死一生,他當然不會怕死,但在被俘之後,他卻多少顯得有些貪生。這也不難理解,他曾經叱吒風雲威震四方,如今卻束手就擒,生死僅在旦夕之間,這使他感到心有不甘,求生的欲望也陡然變得強烈起來。在後來上報清廷的奏折中,曾國藩談了自己對李秀成的印象,認為他"獻諛乞憐,無非圖延旦夕之一命"。當然,這種言語明顯帶有誇張和泄恨的成分。趙烈文則在日記中記述了他在李秀成被俘當晚與後者進行長談的內容。據載,當被問到"汝今計安出"時,忠王答道:"死耳。顧至江右者皆舊部,得以尺書散遣之,免戕賊彼此之命,則暝目無憾。"既做好了死的準備,同時又主動提出招降舊部,隱約流露出求生的念頭。趙烈文覺察出忠王"言次有乞活之意",便答複說:"汝罪大,當聽中旨,此亦非統帥所得主也。"忠王聽後低頭不語。曾國藩利用李秀成性格中的弱點,使事態沿著自己設計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