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昏鴉,斷壁殘牆破瓦。新月初上,繁星油燈菜刀,中意人在灶房。
不知道怎麼去麵對海忠叔,一頭鑽進灶屋,一言不發的使勁往灶孔裏麵添加柴火。
“降瑞,下午跑哪兒野去了,村長專門來家裏看你,結果找遍了都找不到你。”海忠叔一邊切茄子,一邊問我。
村長,他來幹什麼?因為家徒四壁,別說村長,就是普通的村民都不喜歡來我家。突然上門,估計也沒什麼好事。
“哦,我下午去田裏捉了兩斤多黃鱔,趁著中考完了,我想多捉點。”看著海忠叔忙碌的身影,身前披著一件深藍色的圍腰,關鍵是他沒有穿上衣,赤裸著上身,小指頭般粗的麻繩穿過結實的腰腹,在後背打了一個活結。在側身的時候,若有似無的可以看見胸毛以及兩個拇指大小的凸點,原始的野性充斥整個大腦,口中生津,吞了無數次口水。
我不僅看得癡迷了,小時候的記憶突然像幻燈片一樣在腦海回放。眼光不由自主的順著他的脊梁往下看,想象著他身下正高聳著一團,散發出誘人的氣味。隨著灶孔裏的柴火越來越多,灶屋的煙越來越大,“咳咳”兩聲,海忠叔被嗆到了。
“你這孩子,怎麼越活越小了,連火都不會燒了?”他一邊抱怨,一邊趕我出去,“快出去,裏麵煙大,熏著眼睛可不好,你馬上要去城裏念高中了,萬事可得仔細點。”
越想回避,越是躲不過,去城裏念高中,就是我現在最大的煩惱。我不想去,很不想去城裏。
“叔,可以商量個事麼?”
“啥子事?還神神秘秘起來了?”
靠在門板上,看著忙得手忙腳亂的叔,我隻能很小聲的說,“我不想去城裏念書。”
切菜的聲音戛然而止,海忠叔一臉怒氣的看著我,“什麼?你在說一遍!”
“我不想去城裏念高中。”不能妥協,千萬不能露出一點猶豫不決的樣子,否則我肯定會失敗的。
“你不想去,你知道現在村裏人都怎麼說嗎?你知道為什麼劉長河下午會跑家來嗎?”海忠叔很生氣,使勁的將菜刀砍在菜板上,“我知道你怎麼想的,覺得我沒用,供不起你念高中麼?”
我沒有,我隻是不想你這麼辛苦。不想看你日曬雨淋,也不想看你在石場揮舞鐵錘和鋼釺的樣子。從小學到初中,我已經花費了你不少的錢,已經長大了的我,不能沒有良心。
“劉長河下午拉著我的手,大肆的表揚你,說你是村裏的希望,唯一一個中考考了全縣第一名的人。”海忠叔恨鐵不成鋼,從上衣兜裏麵掏出一隻煙,“吧嗒”“吧嗒”猛吸了起來。
“我不喜歡讀書,第一名是我抄來的,我自己考,根本考不上縣二中。”鼓起勇氣,說出花一下午時間,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謊言。
海忠叔“嘿嘿”的笑了,潔白的牙齒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那麼奪目,“你當我傻啊,抄的?那麼好抄的話,為什麼劉長河的崽子沒抄上二中?”
劉長河就是村長,他兒子劉建斌和我一個班念書。
“我不想拖累你,這些年我已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隻能說出實話,我知道這些話有點傷人,畢竟他的一腔父愛,全部灌注在了我的身上,待我比親生兒子都親,反而是我從小就被鄰居說成是白眼狼,因為不管人前人後,都不肯叫他一聲爹。當然,小時候受肉包子誘惑除外。
“你拖累我?”海忠叔狠狠的盯著我,暴跳如雷的吼了出來,“誰說是你拖累我了,我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爹,可我有把你當外人看麼?是哪個瓜婆娘在你麵前嚼耳根子?是不是隔壁胡嬸?”
胡嬸一直對我娘走後,海忠叔撫養我有很大的意見,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她在我麵前說了些話,讓我改變主意。
“沒人嚼耳根子,我自己不想去的。”
“降瑞,你聽叔話好不,乖乖的去城裏念書,以後考上大學,找個好工作,叔還想跟著你過幾天好日子呢。”
叔,其實讀書並不是唯一的出路,上不上大學,我都願意給你養老,照顧你一輩子。
“你從小就懂事,別的孩子還在爹娘懷裏撒嬌的時候,你就會去找野菜回來吃,捉泥鰍換錢,叔高興有你這麼個兒子。”海忠叔每每提起我,臉上就會露出笑容,“雖然你一直不肯改口叫爹,可我知道在你的心裏,你對我比誰都親,叔是個有心的人,能感覺到你的感受。”
“叔,我。。。。。。”快到嘴邊的話,生生的吞了下去,我怕我會嚇著他。
叔,不是我不願意改口叫爹,而是我不想,我心裏有一個秘密,我怕說出來你會離開我,會趕我走,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