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一跳地起來,吼道:“我以為您有把握喲!(他指的是財政撥款)”
主任也接著吼上了,說:“是的嘛,既然你是一點把握也沒有,那你那天給我們下那麼死的任務幹嗎?你這是撒彌天大謊呢,還是開國際玩笑呀?你!沒有財政撥款的支持,你當真讓我們賣兒賣女賣老婆呀!”
又是哄笑。
楊發德沒笑,他趴桌子上什麼話也沒說,什麼意見也沒發表。不知是茫然發呆呢?還是在動腦筋,想辦法。他最清楚,現在合同已經簽了,說什麼也晚了。他知道,合同是他代表雲關村村委簽的,落下的大名是他。做得好吧,功勞不是他的,做得不好吧,上斷頭台的可能就隻有是他了。他現在扮演的是個吃虧不討好的角色!嗯,現在還想什麼呢?隻有往前衝吧,已經是沒有退路了。我現在是跟打仗一樣,後麵有幾十萬的雄兵在追,已經圍攏來了。前麵又是波濤洶湧的黃河,而且是連一根救命的木頭都沒有。就跟毛老頭當年被逼到了黃河岸邊上了是一模一樣的。
“嗯……”他長長地歎了口氣,難怪人家說商場如戰場的,一點都不假,什麼叫戰火紛飛,硝煙彌漫呐,你死我活呀,我這會才算是領教了。軍事學家和曆史學家說毛主席當時能起死回生,扭轉戰機主要是能順著那條黃河走,順著黃河走就能贏。那我現在該順著哪條河走呢?走出去就能贏嗎?走出去就能柳暗花明嗎?我有毛老頭那麼幸運嗎?走不出去那又該怎麼辦?
“嗯……”他又長長地歎了口氣,想想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呀?他想到這兒,又露出了一絲讓別人覺察不到的微笑,是自嘲的笑,笑的理由是:寫入黨申請書的時候,入黨宣誓的時候,口口聲聲的說是要向黨表忠心,表決心,現在好了,現在表的忠心表的決心是把全家的身家性命都給表上了。嗯……幾千萬的窟窿呀,哎……想想我比董存瑞、黃繼光、邱少雲他們都還勇敢,換句話說是他們都還不如我,他們是犧牲了他一個,幸福了一全家,而我呢?我這是算什麼呀?我這算是犧牲了我一個,並且還帶上了一全家!想到這,他又輕輕地一笑,管他嘍,顧不了那麼多了,豁出去了!誰叫我是人大代表呢?人大代表顧名思義那就是代表人民,這個桂冠那可不是浪得虛名的呀!那是要有行動才能證明的!
區長見楊發德悶坐在那裏,一直沒做聲,就喊:“支書,快,坐過來,我們商量一下下一步該怎麼辦?”
楊發德淡淡地,輕輕地:“還能怎麼辦?找村民壓價唄。喊他們兩個去(指村長,主任),明確告訴村民,土地隻會出他們十萬左右一畝,想要十二萬是不可能的。而且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
村長爭辯道:“你這是叫我們去跟村民們講呢?還是去下命令呢?憑你那口氣,憑你那高壓勢態,還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那人家要問你,你這裏是要修兵工廠呢,還是要修核導彈基地呀口氣那麼的硬!我看這事是十有八九是搞不成的。雲關村的村民你們還不清楚的呀?你老人家又不是沒領教過的!還10萬左右一畝,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你以為你是解放前的九品、十品芝麻官呀?還能發號施令一下呀?現在共產黨的政策就是保護弱勢群體的!現在的農民工,農民比你爹都還拽!他們一有事,那些討嫌的記者一曝光,中央領導小組就屁顛屁顛的跑都跑不贏的!您還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我呸!刷大爺的牌牌,生錯了時候。那些農民現在才是真正的‘老祖公’!我們才是真正的龜兒子,龜孫子!”
楊發德鬼火冒地吼道:“叫你去你就去唄,緊到囉嗦個啥呀囉嗦?你幹就幹,不幹就給老子滾!”
村長說:“我幹!我會幹的。我這下要是不幹呀,你們會罵我一輩子的是軟骨頭喲!臨陣脫逃的逃兵囉!”
大家一笑,這一分鍾氣氛才活躍了點。
主任:“嘿!看來你還蠻有氣節的嘛!我現在還巴不得有人喊我滾,喊我不幹呢!”
楊發德:“你又想放哪樣屁?”
主任連忙賠笑地:“我幹,我幹,誰叫我官當得小呀?我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呀?”
楊發德:“快滾!”
他們倆首先到幾個有點威望的村民家並且喊了十幾位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貴州人說的有點“跳”的人物,也就是平時有點影響力的人物。他們兩位平時手有點散,什麼見了麵發支煙抽呀,吃點小嘴呀(零食),喝點飲料什麼的。平時關係不算好,也不算壞的,過得去。所以現在一喊就來,很給他們麵子的。
他們聚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農民家裏。
他們都圍坐在鐵爐子旁,主任說:“我今天找大家來,是有件事情要和大家商量。”
一小夥姓楊,叫楊靖,他問:“什麼事?”
主任說:“還不是關於征地的事。”
楊靖說:“征就征唄,還商量什麼?”
主任:“是商量價錢的問題。”
楊靖說:“價錢有什麼可商量的。行情在那裏擺起,十二萬一畝,過年前就報給你們了的,怎麼商量?是商量給我們多點呢?還是少點?還是要讓我們配合你們村委會做點人家大老板的貨(做貨:就是設圈套),好讓你們村委提點回扣?”
村長說:“怎麼一講話就是那麼的不友好,我們村委會啥時候提過哪個的回扣的呀?”
楊靖:“對,你們最廉潔,最奉公,是人民的好公仆!”
村長:“哎!你酸不溜秋的,到底有啥不滿的嘛?”
楊靖一笑說:“有啥不滿,我不滿你一當了官,就把我們這些難兄難弟給忘了。”
村長當時腦殼一熱,他都在提難兄難弟的話題了,那此時我更得要和他套近乎,他“嘿嘿”地一笑,笑得很詭詐,然後說:“我啥時候敢忘了你呀?我的好兄弟,我今天能當這麼大個官,還是你當初帶著很多人投的我的票,我才當得上的呢!我咋敢……”
沒等村長說完,楊靖就哈哈哈大笑起來,笑過後又說:“你老人家沒翹尾巴我就曉得你要屙稀屎!快說,你又有哪樣的事擺不平了?”
村長見楊靖點了自己的真穴,又不好意思講什麼,腦筋一轉,把話題岔開了。他說:“像你這樣的一講嘛,那就把我又講得一分錢都不值了囉!把我講得是時時都是在利用你喲?而我今天恰恰是給你們送福來的,送‘福’你知道嗎?”他把個福字講得很重的音。
楊靖一笑:“哎……別,別,別客氣,有福你老人家留著自己慢慢地享受哈,啊,別送給我們,我們消受不起!”
主任附和說:“真的,是真的,你們這裏的土地要被征用了,你們又有一大筆的款項要進賬,難道這還不是‘福’嗎?”
楊靖忙說:“嘿,我還以為是哪喲?你的個狗私兒,哪樣事情都要吹得他媽的神乎其神的。講得好聽,送‘福’,土地被征用了那還叫送福呀我那是將我自己的東西拿出來賣錢,跟你送‘福’有什麼關係呀?我還以為是‘天上掉餡餅’之類的好事喲!”
村長:“其實這跟‘天上掉餡餅’也差不到哪兒去!”
楊靖:“喲嗬!有那好事?”
主任:“有!”
楊靖:“二位說來聽聽,是哪位有錢的大老板,出得起大價錢,而且正砸著了我們的頭?”
村長,主任都沒有回答。
楊靖接著問:“我問你們,是哪個地方來的大老板,要不要配合你們抬點價?我先聲明,我們隻要我們的十二萬一畝,若你們賣出多的價錢來,歸你們村委,怎麼樣?我們夠爽快的吧!”
村長,主任仍沒做聲,此時大腦裏是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還是村長反應要快點,並吞吞吐吐地說:“這個老板有點大,很有點大,是不一般的大。”
楊靖問:“那是做什麼買賣的?”
村長欲言,主任使個眼色,忙接過話說:“支書說暫時保密。”他們本想拿這句話來搪塞楊靖,哪曉得楊靖卻窮追不舍地問。他說:“對我們保密?是保密單位呀?是造原子能的還是造飛船的呀還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