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利今年沒考上大學,找到了在宏山稻穀加工場當出納的牛娜。牛娜和當廠長的叔叔說了一聲,因為有牛娜的麵子,左小利被分到了最清閑的拋光車間。
左小利沒有打工的經曆,對這裏的一切都透著新奇,加工場一共分三個車間,一個是篩選,一個是加工,最後是拋光,買來的稻穀被加工成大米的流程基本是這樣的,首先,稻穀在第一個車間經過除雜和篩選後,就直接進到第二個車間隆隆做響的輥壓機中,去殼磨皮出來的就是成品的大米了。隻不過這成品的大米外麵還沾著一層米糠,沾著米糠的大米通過傳送帶直接來到左小利的拋光車間,拋光車間隻有一台巨大的拋光機。說白了這拋光機的原理就好像一把大撣子,將蒙在大米上麵影響美觀的米糠統統撣去,而左小利的工作就是往拋光機上麵的水槽中加水。往拋光的大米上少量噴水,不僅能更徹底地除去米糠,而且能降低米溫,在經過拋光輪的摩擦時減少破碎,還能提高米質呢。
空敞的拋光車間裏除了左小利,就是從河南高薪請來的拋光師傅了。拋光大米的師傅雖然又黑又矮,但也是個熱心腸,這幾天因為家裏的老婆病了,和牛廠長提了幾次想辭職回家。照顧病號,可是他這個‘大米美容師’的工作沒人接替。一直就拖到現在還沒走,一見左小利被廠長分給了自己當徒弟,沒用十天,就教會了左小利全套的拋光大米的手藝。
還沒等他走,到縣裏去開的糧訂會的牛經理滿臉的愁容地回來了,這次糧訂會他竟一張訂單都沒有簽到。
牛娜捧著兩個公文袋來到了大米拋光車間。將袋子裏的大米樣品分別倒到了桌子上,左小利湊到桌前,望著那兩堆大米。這兩堆大米米粒的大小基本差不多,區別就在拋光度上,前一堆被拋得幾乎成了半透明,閃閃發光,就好像是一顆顆小小的珍珠。
而另一堆大米雖然也有光澤,但在前一堆大米的麵前,就好像是一個灰頭土臉的乞丐遇到了一個衣著光鮮的財主,比是沒發比了。牛娜一解釋,左小利才明白,原來拋得閃閃發光的那堆大米就是鄰縣天壽糧食加工廠的‘傑作’,而灰頭土臉的那堆大米,就是左小利和劉師傅二人拋光拋出來‘癟三’。
拋光大米的師傅臉‘騰’的一聲,紅了起來,他拿起十幾粒閃閃發亮的大米,放到嘴裏,嚼爛品味後又吐到了地上,瞪著眼睛說道:“他們怎麼能這樣幹,這是在拋光的時候加了礦物油了……!”
牛廠長一見拋光大米的師傅道破天機,就好像是遇到了救命的活菩薩,他一把攥住他的手,求救地說道:“不管加什麼,隻要你能將咱們廠的大米拋光拋得和天壽生產的大米一樣,你就算是首功一件!”
拋光大米的師傅點了點頭,找了個出租車,和左小利一起直奔縣城,買來了兩大桶礦物油。他指揮著左小利將拋光機水槽裏的水全部放淨,倒上了粘糊糊的礦物油,大米拋光機一開,噴頭對著大米噴的就是礦物油了,噴上了礦物油的大米經過拋光後,個頂個的精神百倍,閃閃發光。牛娜手捧大米,連聲歡呼。最後竟抱住左小利,望乎所以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誰都知道他二人的關係非同一般,左小利的臉竟羞得比紅布還要紅。
牛廠長用汽車拉著新拋光的大米,直奔糧訂會,沒用一個上午,一車糧都被南方來的糧商搶購一空。
拋光大米的師傅回家照顧老婆去了,左小利就這樣當上了拋光車間的‘大米美容師’。
隨著南方糧商的訂單雪片一樣地飛來,宏山稻米加工廠也是在逐步地擴大,牛娜和左小利的戀愛關係已經不是秘密了。為了討得未來的嶽父嶽母的歡心,左小利每月都挑最好的稻穀,輥壓成大米,然後再把大米噴油拋得閃閃發光後,按時送到牛娜的家裏,就這樣一來二去過了多半年,這天下午,牛娜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焦急地說道:“我爸又鬧胃病了,你趕快請假,幫我將他送醫院去吧!”
牛廠長一聽自己的大哥有病了,急忙準了牛娜和左小利的假,左小利用牛廠長的二手奧迪,將捂著胸口痛得直‘哎呦’的老爺子送到了醫院。左小利掛號、住院一陣忙活,等到主治醫師手拿化驗單來到病房,告訴病人病因,竟是老爺子吃的大米中所含的礦物油嚴重超標,傷胃壞胃,已經發展成嚴重的潰瘍了。老爺子氣得從病床上‘忽’的坐起,掄起巴掌,‘砰’的一聲,給了左小利一個大耳光,口中罵道:“死小子,我早就看你沒安好心,還說那礦物油沒有毒,是不是想把我藥死你才開心啊!”
牛娜怎麼解釋,老爺子就是不聽,起身還要追打左小利,嚇得左小利‘吱溜’一聲,鑽出病房,逃回了稻穀加工場。等他氣喘籲籲地見到牛廠長,將老爺子長時間吃含有礦物油的大米,最後導致胃潰瘍的可怕情形講了一遍,牛廠長聽完,嚇出了一頭冷汗,這可是糧食中毒,人命關天啊,真要是被工商局聽到消息,還不得勒令宏山稻米加工廠停業關門啊。
用礦物油拋光大米,現在很多的稻穀加工廠都在做,他們要是停手,隻能讓別的加工場活活地給擠死了,宏山加工廠可是一百多號人的飯碗啊。也不能說打就打了。牛廠長叫左小利想個萬全的辦法,可是左小利又能有什麼好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