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身 第二十九章 咄咄怪事(1 / 3)

馬廄旁邊便是庫房,寬大的空間裏,嚴格規劃著安放的器械架之上,兵器甲胄槍槊耀眼刀劍整潔,地上鋪著桐油浸透的毛氈,馬具弓弩層層疊疊羅列碼在一起。

衛央抽一口刀來瞧,刀刃已經開了,鋒利非凡,又綽起一杆大槍,槍杆都是浸泡過熟油之後上頭裹了數層熟漆的上好細木裁成。

牆腳捆著七八柄長刀,刀刃過五尺,柄長三尺,雙麵開了刃,掂起來很有些分量。

頓時驚喜問道:“這是陌刀麼?”

那留守之人笑道:“衛百將好眼力,正是陌刀。隻不過咱們子丁屯是騎軍,這陌刀也從未用過,隻好藏在這兵器庫裏了。”見衛央十分喜愛,這人奇道,“衛百將善使陌刀麼?”上下打量衛央身形,恍如螳螂般身軀,這人也是個好手,頷首讚道,“以衛百將這樣的體態,若使陌刀,當是好手!”

衛央輕輕放下陌刀搖頭笑道:“不敢覥受善使這樣的讚譽,我隻聽說過我朝玄宗年間有一位極善使陌刀的李嗣業將軍,因此好奇而已。”

那人笑道:“武威郡王的陌刀,自是使地極好。當今也有幾位使陌刀的好手,咱們原州原有個猛將卞榮便是。盛名更在之上的,那是天策府平陽公主麾下‘獅虎’衛步軍陌刀‘山羆營’統領將軍李承崇,發於卒伍,揮‘山羆營’西征之時,打地西域諸國不敢直麵的便是他。金刀令公楊大將軍也曾使過陌刀,不過楊令公是馬背上的猛將,這陌刀反而施展不開,因此天子鑄金刀賜給了他。”

矚目陌刀,暢想當年李嗣業率領陌刀陣所向披靡,所謂“當者人馬俱裂”的雄姿,衛央好不神往。

那人又道:“原本陌刀柄比刃長,後來工部設兵工部改良精鋼之後,刀刃分量大為減輕,因此換成了這樣。公主西征之時,山羆營那一戰才是這新式陌刀的頭一次亮相。”

說起平陽公主,這老卒十分景仰,站立地筆直,麵上滿是崇敬,大有衛央敢出言不遜便抄刀子幹他的架勢。

改天找時間得見見這個女人,可怪了啊,從邊鎮老將到尋常老卒,口口聲聲提起的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子,偏偏是一個公主,這上哪說理去?

心中腹誹,衛央又掂量了一下陌刀分量,柄刃合有十餘斤不過二十斤,掄圓了劈下去,還真得人馬俱裂才行。

回頭又看馬具,三百餘馬具有重甲馬鎧,也有皮質的高橋馬鞍,雖已舊了,擦拭地幹淨明亮,隻有在裏層的毛孔中殘留著慘淡的血腥氣味。

細細點查完畢,又在庫冊上查驗了一遍,衛央奇道:“馬家坡子隻駐紮一個屯,這軍庫裏的庫藏,怎麼遠遠超過一個中率的所需?豈不是浪費麼?”

那人傲然哼道:“怎會浪費?天下最強盛的,自然是咱們大唐。大唐如今有大軍百萬,騎軍,騎軍將近二十萬,以軍律規定的一卒應有戰馬兩匹、輕重甲具各一、馬具各一、長短兵器各一及一人一弓一伍一弩的軍規,堪堪這裏剛好,怎會超過了?當咱們是蛾賊胡虜麼,弓刀也置不齊全!”

衛央大大讚歎道:“了不起,這樣的後勤,哦,那個輜重供應,要我是那些個反賊胡虜,趁早舉手投降得了,這還怎麼打?明擺著欺負人麼?!”

那人哈哈大笑,很是得意,轉瞬又沮喪道:“話雖如此,卻不能這麼大意。那蛾賊麼,自不足為慮。黨項契丹的狗賊,馬背上還是有些戰力的。”而後氣鼓鼓哼道,“不過倘若這些個打不過就跑的狗賊敢硬碰硬來決戰,別說一國來犯,就算天下諸國合兵一處,咱們又何懼之有?!”

這才是大唐人應有的情懷,想想那個時空裏同時代的北宋,衛央也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轉頭往三十架弩上瞧去。

畢竟是騎軍,這努也不會太大太笨重了,約莫六七斤的樣子,三弦並在一處擴大張力,弦刀隻須手指便可控製。弩上箭匣裏,烏沉沉的破風箭已裝上了,數一數足有十二支之多。

一一在庫冊及文書上畫押,又翻開另一邊倉庫,這裏便是用度物事了,糧米千斤,剩肉百斤,卻不見飲食用具。這不用衛央問,大唐的軍人碗筷都是朝廷製備給個人的,隻不過他發愁的是輕兵營顯然不在此列,今晚吃飯怎麼辦?難道趴鍋邊抄家夥搶?

那不成一群豬了麼!

那人也明白衛央為甚麼發愁,嘿嘿一笑引著又將毛氈之類遮蓋屋頂雨雪天氣遮擋馬廄的物事點查完畢,再一一對照查驗清楚之後,他也不在此地久留,馬廄裏扯出自己的戰馬,叫一聲告辭,飛馳出門往東去了。

丟下關於飯碗的糾結,衛央出門教徐渙鎖上庫門,鑽進旁邊軍舍裏一瞧,一時火從心窩裏撲騰騰地往上翻,心中埋怨道:“這子丁屯的人也忒勤快了,都要走了,把軍舍打掃地這麼幹淨幹嘛?這讓咱這下馬威怎麼使?”

軍舍裏幹幹淨淨的,火炕還很溫熱,炕上鋪的草席水洗地明亮,泥灰地也清掃的連一粒泥沙也沒有。倒是甲屯的人一腳泥水,在地上踩出了一片片亂七八糟的圖章。

出門四下裏一看,衛央腹誹地更厲害了。屋子裏打掃幹淨也就算了,院子裏連一片樹葉子都找不到,這衛生大掃除還怎麼進行?

沒有了活幹,這些新卒們便按照竇老大打亂原有行伍編製重新安排的伍火各自找準了位置,想著衛央曾說自即日起他要親自操訓,忙忙地睡起了大覺。

徐渙被分在了甲隊,竇老大不敢真的將他丟在一邊不管,正好甲隊與他交好的幾個那兩火中有個位置,私下裏找同伴交待之後,將徐渙塞了進去。

兩個隊正的軍舍裏沒有人,衛央在門口探頭瞧了一眼沒有進去,鑽進屬於自己的軍舍裏一看,與輕兵營中別無不同,隻是幾案器械架子看起來老舊了些,也規整了些,那是輜重營配備給正規軍百將的物事。

另有馬全義留下的幾樣小物事,計有碗筷一副,粗略的方圓百裏圖子一張,上頭隻標注了官道及寥寥幾個縣城,大略也堪能入目。再有就隻是燈油已幹的油燈一盞,拭刀粗布一塊,洗漱陶盆一個,還有個小小的木匣子,製作不甚精美,讓衛央欣喜的是,這小匣子裏裝的淡藍色粉末竟是牙膏——應該叫牙粉,作用正是刷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