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娘們他媽跑的比兔子還快!”不出阿蠻所料,大半夜裏衛央正跳著腳破口大罵,罵地口水橫飛,周快諸人沒敢上去勸他的,心裏都憋著火。
這是吳鎮之中引仙莊外,夜已過子時,雖別人不比王孫徐渙曾見過這裏的堂皇,但看那火光裏勾心鬥角的飛簷厚梁,當知這本是個極富麗的好去處。
可惜,寅火率出深山尚未奔到吳鎮之中,遠遠便瞧見衝天的大火起了,當時王孫破口大罵,眾人尚不知他在計較甚麼,眼下均都明了了,這果然是王孫說過的契丹暗舍,就在寅火率前一步,這火方生起來的。
熊熊的火光,使人百步之外也不敢近身,王孫想撲進去看有沒有金銀珠寶之類的留下,十數丈之外便熏著了眉毛,如今光溜溜的也在遠處不敢近前去了。
衛央自然氣惱,這定是蕭綽了,若非是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怎樣的女郎能敏銳卻決斷到這種地步。
韓德讓那廝,定已出了沙坡頭,果然是奸夫淫婦勾搭在一起的,這速度,名震江湖的八步趕蟬也比不上哪!
況且這園子多好,寅火率窮啊,衛央還想著在這裏劫富濟貧一下搞點沒本的買賣來著,這一把火將上好的木料都燒沒了,何況那滿屋的器皿家當?
蕭綽這娘們,逮住她定要教她衣衫襤褸當著咱的麵承認錯誤道歉賠償不可!
罵罵咧咧不肯罷休,周快隻好勸他:“這樣的大宅子,大戰時必能成為一處隱患,咱們將契丹人驅逐了,那也該知足,抓不著人,也在情理之中,那契丹胡兒本就以敏銳輕便著稱,以率正出沙坡頭的教程來算,這一夥定是遠攔子,縱然當時咱們能來,恐怕也留他不得。”
“誰說我心疼那娘們跑了?”衛央惱羞成怒,“老周大哥,你這人甚麼都好,就是太不會過日子。咱們率窮啊,弟兄們都要去當褲子了,你說這麼好一園子,這要是教咱們好好占了,怎地裏頭的物什兒也能販賣十來斤金錁子了不是?就算細軟金銀都教卷跑了,家當總還會留下些罷?何況,這麼大一塊地皮,裏頭有池塘有屋舍,這要落在我手裏,任是誰來,不開價百萬錢,那是休想拿走啊!”
不隻周快,貪心如王孫也瞠目結舌。
他本當自己隻想鑽進去搶些細軟錢財就夠的很了,誰想這率正竟連人家地皮也想拿走,這是誰家的道理?
迎著周快無法言語的目光,衛央很是驚訝地反問他:“我說老周大哥,你這樣瞧著我作甚?莫非咱們搞死了契丹人,大唐還要以地契合約履行承諾將這偌大的地皮給那娘們送還回去不成?”
“兩國交戰自然這莊子不是地契合約裏定的那樣,就算在平時,敢堂而皇之將所勾地麵作細作內應之舍用,那也是要為朝廷沒收的。”周快甚是憂愁衛央的智商,隻好扯著他往遠了走一些,苦口婆心勸道,“可就算是沒收,那也是中軍幕府的職責,無中軍大令,咱們怎好下手?率正往後可千萬莫作此邪念,這不好,會攤上事兒。”
衛央瞅瞅手中龍雀,大有懷疑其代表的權力不足而丟進火海的架勢,隨口嘟囔:“不早說,我還當有龍雀刀在,咱們就能無法無天了來著——老周大哥,這龍雀既然連這麼點權力都代表不了,不如我丟進火裏試試?說不定,平陽公主還會感謝我替她了斷了這麼一把破刀,好教她用上更新的呢,你說怎樣?”
不怎樣!
周快駭然,他千思萬想也沒料到好好的龍雀到了這位率正手裏,居然教他視為能可以無法無天的象征。
“率正,率正,先不急著壞刀,容我一言。”連忙扯住作勢要往火裏丟龍雀的衛央,周快苦著臉說道,“這個,普天之下,國家印璽因用途不同總也有那麼幾顆,可這龍雀隻一柄,非但這是足夠代表朝廷威嚴與權力的,也是有權代表公主殿下在軍政中大權的三五樣物什之一,且是最聞名天下的那個。就算旁人能鑄出比這柄龍雀更鋒利的兵器,那也無法取代這刀在大唐的至高的象征。”
衛央將信將疑,以及其懷疑的目光瞧著周快:“老周大哥,我是個老實人,你可千萬不能哄我啊——那你說的都有理,為啥我今日持此龍雀,竟連在自己親手打下的契丹人的家裏抄家的權力都沒有?”
抄家?
想想真要教這人全然占據了這引仙莊,那定是真抄家的行徑。
周快歎道:“率正,這個權力,你自是有的。這龍雀在手,隻消是在戰區,你便是殺了諸……咳,諸般上將列侯,那也隻是尋個由頭的事情。”
他不想說出諸侯王三個字,衛央卻聞聲大喜,抽出寒光閃閃的龍雀在手裏掂量了又掂量,大為意動地請教周快:“真有這麼好使?那好,你說回頭瞅見李成廷這老小子,我先一刀砍了他狗頭,是不是也隻管指著他的屍體隨口說,這老小子是跟契丹人相互勾結的內賊,這樣就可以了?”
以這人的胡作非為,不定日後撞上與他不合的比如諸侯王與周豐一類,他真能一刀殺了構陷人家通敵叛國。
這人勸是勸不住的,隻好拿話來詐他,周快道:“也不是這樣的道理,諸侯王是皇室貴胄,縱有千般野心,怎會與胡虜勾結出賣國土?畢竟這點道德還是頗有的。何況,國土若教胡兒賊子得了,將心比心,諸侯王拿甚麼顯耀榮華富貴?按常理推算,率正以龍雀殺諸侯王與天子近臣是容易,免不了秋後算賬,教人尋出破綻來,那時可就沒有清靜日子過了。”
衛央不以為然:“那我不說李成廷這老小子通敵叛國,我就說他不遵從我的軍令,為整飭軍紀將他殺了,豈不無跡可尋?”
周快歎道:“率正哪,這可千難萬難了,栽贓陷害也不是這樣搞的。”
“又沒讓所有人都信,不論別人信不信,左右我信了就好。再說,別的不會,這莫須有的栽贓陷害還能不會麼?”衛央嘟囔一聲,忽然亮晶晶地瞅著周快,喜形於色正經先拱拱手,靠近了方低聲以請教的口吻問道,“栽贓陷害不是這樣搞的?看來,老周大哥你是此中行家啊,你教教我,要栽贓陷害李成廷跟那個見著就來氣的周豐,要怎麼搞才能一下子弄死他們?放心,你跟我說,我去實施,絕不跟人說是你出的主意。”
周快不敢在這人身邊久留,麵如土色惶然逃竄般遠遁,一麵叫:“此間起火甚是蹊蹺,這裏的水很深哪,我去請鎮中鄉老來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