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夜辛化了個小廝摸樣,隨著華雲莊的小奴們一道提前進了肯胥堂聽差,迎麵走來兩個翩翩少年,左邊的一個青綠色錦繡麒麟袍,頭戴八寶纓帽紅寶石,襯著滿園的花草十分和諧;右邊的一個淺藍色的織雲錦配著鹿皮祥雲小馬靴,手執一把梨花木扇,眾小奴停在一邊,恭敬作揖,就聽兩少年一邊走,一邊說。
梅穎辛見老者整了整衣衫,一會兒模仿眾小奴,一會模仿兩少年,還將兩種聲音控製拿捏得當,聽得越發仔細了。就聽老人說:
“慈修,昨兒潘囚草開花了,我拿它和你換白雲的清風山手記怎麼樣?”老者立在案幾左邊,雙手在額前做了個護額箍狀。
梅穎辛心想:看來這青綠錦繡麒麟袍,八寶纓帽紅寶石的少年正是蘇擎的獨子蘇世彥了。
那老者換到右邊,做了個隔空敲扇的動作,說道:
“潘囚草十年一開,其花可解白門萬蠱食心。可潘囚草隻在天山石縫中才有,世伯是如何得到的?”
老者又換回左側,變了語調,聲音更加細膩。說道:
“說來話長,也是幾經輾轉,從雲番的遊商手裏得來的。我隻聽說別人說清風山手記裏有羌蕪花的記載,我爹大壽在即,羌蕪有長壽之意,我想他老人家開心,你考慮一下,借我幾日也好。”
老者說著,眼神裏竟然流露出十分誠懇之態。又換到右邊,接著道:
“原來如此,不過,清風山手記現在在我表兄那裏,離世伯大壽還有三月,且等我回了容京,替你借上幾日,也算盡朋友之心。”
梅穎辛聽得了然:這清風山的白雲手記乃是安京寧府的私物,又聽著表兄的稱謂,推知這個手持梨花木扇的少年應該是容寧海運司寧滕棠的外甥,寧滕靜的兒子,安慈修。
老者再次整了整衣衫,換回原來的聲音接著說道:
這夜辛雖立在一旁,可心裏已將二人的對話分析了一遍,心下了然,這兩少年,一位正是蘇擎,蘇醒蠶的獨子蘇世彥,另一位則是世彥的好友,姓安,名慈修。
夜辛隨著眾小奴提前進了肯胥堂,忽地內急的發作,匆匆離了眾小奴,又一晃進了肯胥堂外園隻開一扇小門的另一處,抬眼就園門上分別用東文和雲番阿洛神語題了三個字:百鳥林。
相傳在雲番有個蠻荒森林,是百鳥百獸的巢穴,蠻荒之心有一座秘境,乃是雲番原神誕生的地方,名為千鳥林。雲番百姓都知,這千鳥林有神靈守護,怪異詭譎,任何擅闖禁地之人,都會死於非命,除非天賜神格,逢凶化吉,也自有一番奇遇。
再說夜辛入了小門,在假山石後卸了負擔,神清氣爽,正思索打量想一探此園究竟,忽見一隻孔雀從天空略過,心下讚歎,抬頭一看,一個人影出現在遠處的假山上,再定睛一瞧,見其垂簾守竅,顛乾倒坤,形神皆似。就三步並作兩步,漸漸靠近。而那人漸覺得有似有窺神,便出了定,深深吐了一息,緩緩睜開雙眼。
此時無聲勝有聲,正是:四下兩不言,無有三人語。
梅穎辛心裏暗笑:他還真是比自己厲害,竟然在雲番神境裏解手,虧了此處非真千鳥,不然怎知這阿雲神不會大發雷霆呢。更好笑的是那個坐禪的高人,竟然不知有人汙濁了他的吐納之氣。偷笑了幾次,又專心聽那老者講下去。
這夜辛心裏佯作沒事一般,竟然向林中深處走去。而那假山上的少年卻開口到:酉時已到,再往裏去,恐怕不妥。這百鳥林雖遠不及千鳥林真實,但也是藏凶納險之地,有人在這裏暗中守護華雲莊,怕是不喜歡外人硬闖。
夜辛聽他這番言語,雖然生冷可惡,卻是一番好意,隨即轉身一笑,對少年說:日已黃昏,百鳥歸巢,這林子佯裝過了,百獸傾巢而出,你我怕是都難保全,快隨我一同去人多的地方呆上一呆,保不準還有什麼珠啊貝啊,你我好一同把玩把玩。再者,取了珠,受了禮,免不了替人排憂解難,蘇老爺大張旗鼓開什麼采珠大會,虧本的生意他不會做的。
少年見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摸樣,又見此處漸漸昏暗下來,更顯海納園方向燈火通明。便起了身,落了地,走在夜辛後麵,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樹林影背處。
此時的海納園,早已聚滿了上百位賓客。人群熙熙攘攘,說得都是關於母蚌每月十五明彩珠華接天連月的美景,直到麗水之上一艘紅帆大船順流而下,奪了眾人視線,人群漸漸安靜,紛紛朝船上望去。蘇擎一身藏藍色繡金百花袍,傲然立於船頭,待船靠了岸,提衫下了船,沿著挑出江麵的雅榭拾階而上,不下百步就入了海納園,出現在眾人麵前。隻見他鬢發整齊,未語先笑,身後一隻紅色煙火竄天而起,綻放在夜空中分外美麗,蘇擎待煙花燃盡,就對眾人負手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