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寒冷的冬季正在漸漸消融,鋪天蓋地的綠色絨毯卷土而來,翻新的泥土氣息隨處可聞,淅淅瀝瀝的春雨勢必將這場綠色革命進行到底。戴蒙坐在一家咖啡館靠窗的位置,細細聆聽著窗外春雨輕撫玻璃的竊竊私語,艾莉絲打著傘朝咖啡館走來。她推開店門,將雨傘置於門口的傘架處,戴蒙衝她揮揮手,艾莉絲徑直走了過去。侍者隨即也走了過來,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
“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麵,應該是一個月以前的事吧!”戴蒙開口說到。
“是呀!我記得當時你還是蘇拉的,不對,我應該改口叫‘姐姐’了,你是我姐的代理律師,竭盡全力的在保護著她,而我當時還是名警察。可是現在卻都變了。”
“誰都沒想到蘇拉……她會離開我們,其實我覺得自己很蠢,以為自己可以保護蘇拉不受傷害,到頭來想想自己不過是逞能罷了,以為慣著她就是在幫她,就是在保護她。我實在是蠢……”
這時侍者把咖啡端了,戴蒙呷了小口,不覺皺起眉頭——苦不堪言!
“你對我姐姐的好誰都看得出,這個結果誰也沒有想到,你沒必要責備自己。姐姐一直被精神疾病所困擾,離開也未必不是解脫,她太需要自由了,或許天堂能夠給予她所想要的。”
“但願吧!其實蘇拉想自殺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她來說,她心中始終有個惡魔糾纏著她。聖誕節那次她試圖自殺並沒有成功,我以為大難之後必有後福,結果……還是……當初她連給羅森的遺書都寫好了,羅森醒過來之時,我讓夏洛克轉交給了他,沒想到這封信還是派上了用場。”
“其實我一直堅信姐姐隻是在找塊能讓心靈棲息的地方,對她來說,死亡並不意味著沒有了呼吸、心髒停止了跳動和腎髒的枯竭,她可能認為這是一種通往天堂的捷徑。”
“我也一直堅信她這次的車禍不是出於有意願的自殺,我記得她求我帶她逃離醫院的時候,她對生存和自由的渴望非常強烈!”
“對!正是因為太強烈,才使她極度恐懼,沒有安全感,急切想要逃離當時的環境。”
“說到底,我當時也不冷靜,聽到蘇拉說她自己就是殺人凶手時,我也急了,其實仔細想想,隻要蘇拉被診斷出有精神方麵的問題並且證明在案發當晚她的精神異常,她就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當時事發太突然了,換做誰也會慌了神的。算了……姐姐也不希望看到我們都這樣消沉下去。”
“嗯。對了,今天找你出來,除了把你姐姐的房門鑰匙交給你之外,這裏還有一本日記要交給你,當時在她抽屜中找到的,大概記錄了一些心路曆程什麼的。”
“謝謝你。”
“應該的,蘇拉臨死前就我一個朋友,連羅森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當時她並不知道她的妹妹——你還活著,這棟房子本來是交給羅森的,不過在羅森清醒過來得知這個結果時,他一直無法麵對這個殘酷的結局。怕是觸景生情吧,他早已搬離了這棟是非的房子。”
“他是自作自受,他頂多受到良心的譴責,可我姐姐呢?因她而死。安妮也是因為他,才會走到這一步,到現在還在監獄裏替他受罰。她也是我曾經最親的人,看到養父養母悲傷的樣子,我也很難過。”
“你養父母對你的態度現在是不是有所改變?”
“多少有些吧!安妮現在的遭遇畢竟跟我親姐姐有些關係,我和他們的隔閡畢竟還是有的,再說這一係列錯綜複雜的關係,連我自己都沒理順,也不能強求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接受吧。”
“生活在同一屋簷下豈不是很別扭,你想想要不要暫時搬出來住一段時間?”
“我想還是不用了,我養父母為人還是很善良的,這我了解,我不想在他們女兒蹲監獄的時候突然離開他們,他們已經無依無靠了,你知道,老年人也需要子女的照顧。跟他們在一起住,我偶爾還能在他們需要我的時候幫幫他們,畢竟我們還是有感情的。現在莎莎也全然由他們照料,他們忙不過來的時候我也可以幫得上忙,莎莎這孩子還是很可愛的。”
“羅森那邊呢?沒有去爭取孩子領養權的意思?”
“這倒還沒有聽說,他隻是偶爾過來探望莎莎,莎莎雖然不排斥他,但一直把他當媽媽的朋友——叔叔一樣看待。保持現在的狀態對大家都好。”
“這倒也是。你這段時間有去看望過安妮嗎?”
“去過,她最近瘦了好多。起初我去看她,他都不願意見我,她一直以為是我出國前去揭發了她的罪行,卻還在她麵前裝作一副好人的嘴臉。”
“她現在都知道了?”
“嗯。我出國前放了一封信在我們局長桌上,並不是告發信,那隻是我的辭職信,當初在那種情況下我實在不知如何抉擇,所以隻好選擇逃避。沒想到,回來後物是人非了。”
“既然不是你告發的安妮,那麼又會是誰?”
“安妮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她收買了一對年輕人作偽證。男的叫艾倫、女的叫琳達,他們是一對情侶,均未成年,這對情侶案發當晚在現場出現過,才會被安妮當成利用目標,安妮以豐厚的金錢引誘他們讓他們上鉤。由於琳達不小心懷孕想要墮胎也急需用錢,所以這對情侶最終答應了,安妮也承諾為她的手術費埋單,不過就在琳達墮胎後不久,由於身子虛弱,暈倒在路上,引起學校‘反墮胎組織‘的密切關注,經過查證,這個組織決定將艾倫及安妮告上法庭。這一行動倒也幫了警察一個大忙,順藤摸瓜自然也就查明了安妮的罪行。”
“這就叫做罪有應得。”
“其實我現在很怕見到她,都不知以怎樣的情感去麵對她。”
“你又沒有對不住她,你為她的事連工作都丟了。聽說你現在一家健身中心教‘女子防身術‘,幹得怎麼樣?”
“嗯,都挺好的。”
“你知道嗎,我來之前去了趟露西的家,她現在身體越來越虛弱了,看情形熬不了多久了。我很好奇,你當時是怎麼聯係上她的?”
“其實在我出國的前一晚,我又偷偷去了趟當時領養我的孤兒院,那天晚上因為安妮的事,還有……阿勒的……算了,不說也罷,在床上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你知道嗎,那種無助感和無歸屬感迫使我去了那家孤兒院尋找我出生的印記。那天正直聖誕節,很多員工甚至都忙得很晚,我帶了一些孩子們喜歡的玩具,跟他們道明了我的來意,我說我想看看當時我的一些資料,讓我失望的是除了記錄領養我的父母和幾張我小時候的照片,別無其他,不過在我離開的時候,有個員工突然想起來說是前幾天有位中年婦女來找一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女孩,並且留了一個電話號碼。事後得知這位中年婦女就是露西的女兒,由於她們不知道我當時被送進哪家孤兒院,而孤兒院出於保護孤兒和領養人的隱私,不對本人以外的任何人公開個人檔案,於是她們隻好找遍了鎮上所有的孤兒院並一一留下電話號碼,雖說鎮上的宗教性質的孤兒院並不多,但無疑也是大海撈針。拿到號碼後,我心裏一直很忐忑,其實也並沒有報多大希望,隻是把它當成一種安慰,所以我也並沒有馬上打電話過去。第二天一大早還是離開了,直到一個星期前我回國後,我翻出號碼抱著僥幸的心裏打了過去,結果是露西她女兒接的,她口中那個孤兒的年齡確實與我相同,後來我們決定見上一麵,見麵後,我第一眼就認出了那位老太太,也就是露西,因為我們之前在醫院碰過一次。露西很肯定我就是那個華道夫家的小女兒,言之鑿鑿說我的那條紅寶石項鏈就是最好的憑證。我當時已經夠震驚了,結果當她又道出我就是作家蘇拉的妹妹時,我簡直不敢相信,像是上天開的玩笑。我當時並不知道蘇拉已經去世了!”